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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雪连续降了两天还没有停。内庭火药司的内室里燃着炭炉,点着长烛,暖融融的仿佛春日,与外面的冰天雪地截然不同。
西屋中的一角,小宦官们手脚利落地支起了红泥小火炉,给师父们烫着酒,温着菜,一旁矮床的四方桌上,头头脑脑的宦官们凑在一块儿,已经支起了一桌棋局。
过来串门的兵仗局监丞哲安坐在棋盘左边,他长了一张讨人喜欢的娃娃脸,一双生来就会笑的眼睛。此时,他那双会笑的眼睛却没落在棋盘上,而是在附近几人身上来回巡梭。
他就知道火药司的这帮人没事准会下棋,但是他过来可不是为了看他们下棋的,他是揣着重大消息来震惊他们的。
光是想想一会儿他们的表情,就让哲安觉得很满足。眼下时机不对,哲安又等了一会儿,看着棋局陷入胶着,对弈的双方落子速度越来越慢,闲磕牙的机会终于来了。
双手往袖管里一插,哲安故作神秘地压低了声音,“听说了么,宫里要往外放人了。”
他的声音又轻又柔,伴着屋外隐隐刮过的风声,轻飘飘地递进了众人的耳朵里,却是让所有人的神色都是一变。哲安心里顿感满足,面上却是没表露出来。
坐在他旁边,棋局占了上风,心情正好的冯大扭头看了他一眼:“什么人不往浣衣局发配,要放到外头去?”冯大相貌阴柔,眉头一挑十分诡异,声音也又尖又细。
前朝宫中惯例,凡有罢黜不用或年老体衰者,一律发往浣衣局安置,本朝新立不久,沿用旧制。
但这次却不同。哲安又压低了一分声音,让口中的消息显得更加玄而莫测:“不是放一个人,也不是放几个人,听消息,在宫里待满一定年限的,都可以出宫去!”
他这话一说,就像石子儿斜飞过水面,一下子就让几人之间更加不平静了起来。远处烫酒的小宦官们听了个大概,不敢出声议论,互相之间却也是挤眉弄眼,暗对着口型交流着。哲安看着他们神色各异惊诧极了的样子,嘴角终于忍不住微微翘了起来。
冯大蹙着细长的眉头,第一个发表了质疑:“这不是乱套了吗,谁都能出去吗,你这消息准不准啊!”
“怎么不准,我老乡,跟我关系特好的那个,是司礼监的,他的消息能不准么。”哲安拔高了声音,力证消息可靠:“听说除了要职之外,想回家就给盘缠恩准回去。”
“多高的品阶算要职?”
“这是要干什么?”
“这要是准的,我看年纪小的心里准长草。”
“……”
几人你一句我一句,忽然有人问了句:“这事儿是谁定的?”
哲安没有说话,只伸出手,面色恭敬而小心地指了指天。一时间,屋里迅速静默了下去。
过了许久,有人压低了声音小声询问:“是命帝,还是今上?”
“据闻,非命帝之意。”哲安小心地道。
命帝乃本朝开国皇帝,年号天命,故此宫人提及时都尊称他为命帝。今上乃是命帝之夫人,虽是女子却军功彪炳,能谋善断,受禅而得帝位,朝中无人敢质疑。
知道是今上决定的事,几人倒不觉得那么意外了,毕竟这位女帝从来都是不按常理出牌的,只是不知道,她这次这么做到底是要干什么。
众人都陷入思考,屋子里一时又陷入了静默。
良久之后,还是屋子里年资最深的少监谭印老气横秋地结束了这个话题:“既然是自愿离宫,不是强制的,那这事儿听个热闹就行了,总归与你我无干,都是宫女去想的事情。”
宫女出宫,即便是年龄大了些的,也依然可以嫁人生子,享受天伦之乐。宦官就不同了,到底身上比正常人少点东西,不论做什么都免不了遭受白眼。
他们这几个人多少也算在宫里有了根基的,只要没在什么要事上行差踏错,自可以衣食无忧到老,即便是晚年不中用了,也会有徒弟悉心照应,没有必要出宫去受世俗眼光的嫌弃。
谭印的意思所有人都懂,身体的残损是宦官一辈子绕不开的话题,每个人都心知肚明,不过是心照不宣而已。只是谭印已在深宫里熬了几十年,早就看开了,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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