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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云舒从袖中摸出一个小纸包,将一些药粉洒了进去。刚放好,外头传来脚步声。
她只得退回了屋里。
房梁太矮不宜藏人,殷云舒身子一闪,藏到了里屋的帏幔后。
不一会儿,应嬷嬷踢踢踏踏走进了屋里,似乎喝了酒,说的话含糊不清。
“皇后?呵呵,曾经有个皇后,还不是趴在地上,朝老身仰过头?不服输,老身就叫她吃土!不吃,我就往她嘴里塞!殷皇后居然朝老身甩脸色?当心老身……,呃……”响了个酒嗝声。
屋中的殷云舒眯了下眼,吃土……
她想起那些屈辱的过往,顾云旖手筋断后,行动不了的她被殷鹂下毒成了活死人,应嬷嬷的确这么干过!怎么?虐待过一个皇后,显得本事很大就时常拿来炫耀?
世人常说,人死为大,顾云旖死都死了,还要拿来羞辱的话,休怪她下手无情!
“嬷嬷,您又喝酒了?喝醉了就说胡话,当心这话传到皇后娘娘的耳内,有得您好受的。”小宫女被她的大嗓门嚷醒了,赶紧来扶她,应嬷嬷也是她的主子,是她的衣食父母,所以,她马上劝着应嬷嬷。
应嬷嬷一把推开小宫女,提起酒壶往嘴里灌了一口酒,冷笑道,“那又怎样?老身怕她?老身曾服侍过太后,服侍过皇上!哼,她要是敢动老身,老身会要她变成慎妃一样的下场!”
殷云舒眸光微闪,应嬷嬷说的太后,便是宇文恒的亡母,宇文恒登基后,被追封为太后。应嬷嬷又说,要殷鹂和顾云旖一样的下场?
这个应嬷嬷,真是酒醉人胆大!
也好,让这二人狗咬狗去!
省得她亲自动手!
“嬷嬷,这药还要熬多久呀?”小宫女说道。
“我瞧瞧……嗯,差不多了,将火灭了,我要做膏药了。”
“嬷嬷,您喝多了,要不,您歇会儿再做膏药?”
“没事……”
外间屋里传来捣药的声音。
约摸着过了一柱香的时间,那小宫女又道,“唉,还说没事,坐着都睡着了。”
殷云舒轻轻走到门口,手指一转,朝那小宫女弹去一粒石子,小宫女头一歪,也靠在桌上昏睡过去。
她推开门,走出屋子,趴在桌上身子壮实的应嬷嬷,呼噜声震天,口里还嘟囔着说着醉话。
殷云舒冷冷一笑,应嬷嬷,这是你最后一个好梦,梦醒后,该还债了!
……
离开应嬷嬷的住处,殷云舒又马上往静思苑而来。因为顾云旖的兵符,便藏在那里,只有拿到兵符,才能号令顾云旖身前所带领的三十万兵马。
快到静思苑的时候,迎面走来两个一老一少的宫女。
殷云舒将头低下,和她们错身走过,就在这时,她们的淡话内容,引起了她的注意,她放慢脚步,偏头看向她们。
“我不是早跟你说了吗?见到熠王殿下最好绕道走!看看,你不听我的,今天被他的手下威吓了吧?这回是拿剑吓你,下回呀,没准直接拿剑戳你的脸了。”老宫女冷冷说道。
小宫女身子抖了抖,声音打着颤,“我以为他的事情只是传说而已,哪想到……”
“哪想到?哼,静思苑两个老宫女之死,你这么快就忘记了?”老宫女冷笑,“熠王殿下查慎妃娘娘的死因,那两人说不清楚,熠王殿下便命令慎刑司的人,拿浸了盐的皮鞭子抽了她们两百多鞭呢!知道吗?是慢慢地抽!那些伤口上沾了盐巴,她们哪是被抽死的?她们是疼死的!”
“别别别……,承姑姑,别说了,我晓得了。”小宫女吓得声音都变了。
“你还知道怕呀,早干嘛去了?”
两个宫女,说一声叹一声地离去了。
殷云舒惊在当地,宇文熠,在查顾云旖的死因?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年少时,他是徒弟,顾云旖是师傅。
后来,他是副将,顾云旖是主帅。
再后来,她是宇文恒的皇后,他是臣。
她和他,有那么深的情吗?值得他去查顾云旖的死?
天空渐渐飘起了雪花,寒风一阵紧过一阵,这处原本就十分偏僻的地方,更加没有人来了。
殷云舒叹了一声,接着往前走去。
时间紧迫,她要速去速回。
静思苑在顾云旖未住进去的时候,本来就是座弃园,后来失火了,那座园子彻底无人去了。
殷云舒到了静思苑,只见院中的几间屋舍,全都坍塌了,墙壁屋顶烧得漆黑斑驳。断瓦墙角里,堆着些积雪,黑白相映,显得十分的荒凉凄然。
殷云舒绕过废墟,到了后院。
后院中有口废井,据说,许多年前曾经有一个宫女和一个嫔妃先后跳入了这口井里自尽。一到了晚上,这里时常传来女子的呜咽声,因此再没人敢来这里住,这里便成了冷宫。
可谁又想得到,越是没人去的地方,顾云旖越是喜欢?越是人们害怕的地方,越是安全?
她的兵符,便藏于井里。
殷云舒挽了袖子,将太监帽子戴稳当,又往四周看了看,确认无人后,顺着井绳子往井底爬去。
井底里并不是干的,而是一井底的淤泥。井壁的石砖,码得齐齐整整,十分适合做机关。
殷云舒左敲几下,右敲几下,没一会儿,一块石砖慢慢地弹开,她取走石砖,从里取出一个半尺长的铜盒,打开盖子,一块玄色虎符赫然躺在盒子里。
虎符为两块,这是右边的部分,左边的部分,在东北顾家军将领的手里,两块合一,可号令三军。
顾云旖生前的兵马,由司顾两家的旧部组成,后来慢慢扩大,组成了一只三十万的所向披靡的队伍。曾帮宇文恒灭过其他番王,驱赶过北方劲敌北蒙国。
宇文恒做梦也想不到,她会将虎府藏于闹鬼的枯井里吧!
杀旧将,再夺兵马?
世上的便宜事,他都想占尽?只怕他有那个心,没那个命!
殷云舒取出虎符塞入衣内放好,这才顺着井绳爬出了井口,才站稳脚,便见前方废墟那儿正站着一人。
那人白衣无尘,如雪如霜,一双漆黑的双眸,正一瞬不瞬望着她。
想必是站得久了,头发上落了不少雪花。
“你在那儿做什么?”宇文熠的目光,直直盯着她的脸。
殷云舒,“……”
“回答我!”
殷云舒,“……”真是个固执的人啊,对方不想回答,他为什么还要执意问?“小人是……”
“我知道是你。”
殷云舒,“……”她往脸上抹了这么多的草药水,他居然还是认出了她?
宇文熠微微闭了眼,似乎还叹了一声,缓缓朝殷云舒走来,“你的侍女在凤翔宫前的宫巷里,候了你大半个时辰了,你若再不回去,她就会被凤翔宫的人发现了。”
他走到她面前,看了她一会儿后,忽然拉着她的手转身便走。手劲很大,握得殷云舒的手指,隐隐生疼。
“顾云旖,顾云旖……”他目光望向前方,口中喃喃念着,声音越来越哑,手也越握越紧。
殷云舒的呼吸慢了半拍。
她猛然偏头望向他,宇文熠一如既往的薄唇紧抿,神情冷峻。
“你……,你放手。”她颇为头疼地说道。
宇文熠:“……”不放手,而且又握紧了几分。
殷云舒道,“我说,你一个堂堂王爷,拉着我一个小太监的手做什么?”她此时,穿着一身太监服。
宇文熠:“……”
殷云舒讥诮道,“你就不怕宫中之人笑你是个断袖?”
宇文熠:“……”
“这可有损你王爷的名声。”
宇文熠:“……”
“王爷最近很闲?”
宇文熠:“……”
一直走出静思苑,宇文熠才忽然说道,“你的衣服藏哪儿了?速速换回去。”
“藏在兰叶居了。”她道。
宇文熠忽然低头看她一眼,脚步一转,拉着她往兰叶居走去。
“兰叶居?”他喃喃说道,“那儿的兰草全死了,你可知道?”
“刚才走得太急,没太注意。”殷云舒低叹一声,“你知道我时间不多,秋霜还等着我呢,万一被凤翔宫的人发现我不在轿子里,她会有麻烦……”
“看一眼,能需多少时间?说到底,还是不喜欢呢。”宇文熠涩笑,语气中带着无奈。
殷云舒张了张口,不知该接什么话。兰叶居是顾云旖生前常去的地方,里面种着不少兰花。
兰花是娇贵的花,顾云旖只喜欢看,却不喜欢养。因为顾云旖的手,被宇文熠讽称是“百花斩”,不管什么花,经顾云旖的手一种,不出五六天,准死。
连仙人掌和菊花这种耐活的花草,顾云旖都能养死,哪里养得了娇贵的兰花?
后来,宇文熠便亲自在自己的王府里种好了兰花,命人送进宫里来。
冬天天气寒冷,兰花娇贵哪里养得活?但宇文熠总有出其不意的想法,他居然在兰叶居搭建起了一间温室。
“倒是可惜了,听说那些兰花都是名贵之品。”殷云舒颇为惋惜说道。
他冷冷说道,“反正没人看,死就死罢。”
殷云舒:“……”
……
帝寰宫侧殿的书房。
宇文恒听着暗卫的汇报,眸光忽然一暗,“一个小太监,进了静思苑后院?哪宫的太监?叫什么名?”
暗卫摇摇头,“不认识,模样儿陌生。她进了井里后,离开时被熠王带走了,而且,两人关系似乎十分要好。”
宇文恒眯了下眼,“什么意思?什么叫关系十分的要好?”
那暗卫回道,“熠王拉着小太监的手走的。”
“他们说了什么话没有?”宇文恒冷冷问道。
“熠王殿下的功夫在卑职之上,卑职担心惊动他不敢近前偷听,只远远看着,熠王拉着小太监的手,往兰叶居去了。”
兰叶居,静思苑……
宇文熠喜欢的小太监……
这几者之间,会不会跟顾云旖有关?
宇文恒敛了眸光,沉思起来。
司顾两家的三十万大军,一直是个祸害,可顾云旖的兵符,又下落不明。
殷鹂说兵符可能藏于静思苑,他曾让人挖地三尺,但仍是没有找到。
难道,那太监今天去静思苑是为了兵符的事?他是顾云旖的人?
宇文熠男女都忌,为人高傲,脾气古怪又倔强,值得他动手亲自带走的人,定是不简单的人。
想到宇文熠曾经大闹他和顾云旖的婚礼,扬言要抢亲,说他配不上顾云旖,宇文恒心中顿时怒火腾腾。他堂堂高祖皇帝后裔,怎配不是一个异姓王的曾外孙女?
宇文熠明面上对他忠心,实则上,是顾云旖的人!
顾云旖,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灰,他不要了,也不容别人来窥视!
“速查那小太监是哪宫的,抓来见朕!”
“是!”暗卫闪身离去。
“宇文熠!”宇文恒俊朗如星的双眸里,杀气腾腾,“朕忍你太久了!”
……
殷云舒和宇文熠才进兰叶居,就听附近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两人都会武,连细微的兵器撞击腰间挂钩的声音,也听到了。
宫卫来了!
人数还不少!
因为兰叶居曾是顾云旖生前常去的地方,顾云旖又死于非命,宫中之人爱忌讳,便少有人来。再加上里面原本有不少名贵的兰花,宇文熠又放话,谁损坏一株兰花,拿命赔,这样一来,连爱小偷小摸的油滑太监宫女们,也不敢来这里了。兰叶居彻底成了一处无人之所。
无人之所来了许多脚步匆匆的带刀宫卫,只怕事情不简单。
“快进屋去,这里自有我在!”宇文熠松开殷云舒的手,推了一把她。
她看他一眼,点了下头,快步走进了正屋,关了门。
殷云舒进了里屋,找出藏在暗处的衣裙,快速更起衣来。
衣裳穿了一半,那脚步声就到了兰叶居的院中。
一个粗嗓门的声音说道,“原来熠王殿下在这里?不知殿下在,惊扰了殿下,实在是抱歉得很。”
“知道惊扰了,还不快滚?”宇文熠冷冷说道。
那宫卫头说道,“抱歉了,殿下,在下们奉皇上之命,捉拿刺客,有人看见刺客藏于这处地方了,在下们不得不查。”
“刺客?”宇文熠冷笑,“本王站在这里多时了,怎么没有见着其他人闯进来?你非说刺客藏在这里,是不是暗讽,本王是刺客?”
宫卫头领惊,忙说道,“不是……”
“本王看就是!”话落,宇文熠飞快抽出缠于腰间的九尺赤金柄软鞭,朝那宫卫头领抽去。
宫卫头领武功不弱,身子一闪,让开了,鞭子只抽到了他的袍子角,与此同时,他大声喊着,“将那屋子包围起来,皇上有令,抓到小太监者,赏金一百,放走小太监者,罚鞭一百下!”
“是!”一众宫卫抽出刀,朝殷云舒藏身的屋子,围了上去。
宇文熠的眸光攸地一沉,围攻?
他已看出殷云舒会武,但她究竟会多少武,他尚不清楚,二十名大内高手围攻,她定是插翅难飞。
宇文熠眸色沉沉,身影忽然一转,闪身到了正屋前的台阶上,居高临下拦着那群宫卫。
“要想进去,先从本王的头上踩过去!”他手持长鞭,傲然看向那群宫卫。
他一向少笑,这般动怒,更像是一尊无情的冰像。
宫卫们怔住了,那头领冷笑,“王爷阻止在下们抓刺客,莫非王爷同刺客是同伙的?”
“你这顶帽子倒是扣得大!本王说过,本王一直站在这儿,没见着什么刺客,你们这么说本王,是想故意陷害本王?”他冷冷一笑,手里的鞭子又抽了过去,“你们胆子不小!”
“殿下的做法,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大家上,那刺客一定在里面!”
“是!”
很快,兰叶居正屋前,又开始了一阵厮杀。
咚咚咚咚——
有几个躲开宇文熠的鞭子,闯到了门前,开始了砸门。
兰叶居里间的殷云舒,已经穿好了衣衫,正在匆匆挽发髻,听得宇文熠对抗宫卫们说的话,她心中是震惊的。
他这是……同宇文恒对抗起来的意思了?
为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