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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守逸虽受徐淑妃信用,这几年也在他手上吃了不少暗亏。
“他早就不是奴养父了,”陈守逸摊手,“有吃的吗?奴婢现在当真是又冷又饿。”
徐九英道:“火炉边有个芋头,你先吃了吧。一会儿我再让他们拿些吃的来。”
陈守逸立刻找到了银盘里的芋头,狼吞虎咽地将它吃进了肚。徐九英舔了舔嘴唇,继续对镜梳理自己的头发,若无其事地问:“昨天赵王宴请几个重臣的事,可打听出消息了?”
陈守逸缓了一缓,又往火炉里添了两块炭,才一边烤火一边懒洋洋地道:“不就是和几位宰辅联络感情嘛。虽然亲王和朝臣结交犯忌讳,不过他都结交好几年了,也不是多稀奇的事。”
徐九英冷哼一声。
“差点忘了,”陈守逸慢吞吞地拍了下脑袋,“赵王在席上对诸公说太子年幼,易受母亲影响。而太子生母不但出身寒微、胸无点墨,名声还十分的不好听,日后定会教坏太子。为了国朝社稷,赵王提议效法汉武故事。”
徐九英差点一头栽在妆台上。
她并不知道汉武帝的典故。不过陈守逸说得这么阴阳怪气,不用想,一定是件要命的事。
她转向颜素,果然颜素皱起了眉头,片刻后才向她解释,所谓汉武故事便是汉武帝为立幼子弗陵而杀其母钩弋夫人之事。
话音未落,徐九英手里的梳子便飞了出去。镶满螺钿的玳瑁梳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圆弧,先砸在墙角,接着狠狠弹回到地上,断成了两半。
不能怪她发怒。因为很不巧,当今太子的生母正是她徐九英。
仿佛还嫌她不够心烦,陈守逸又含笑添了一句:“你大祸临头了。”
徐九英最讨厌陈守逸这唯恐天下不乱的态度。她正想开口还击,却有宫人进来禀报,皇后遣了人来,正候在殿外。
徐九英不敢怠慢皇后的人,只得先打发陈守逸去更衣,自己带着颜素出来见人。来的正是皇后身边颇受信用的宫女团黄。
团黄笑吟吟地向徐九英行了礼。
她一向得皇后器重,徐九英也得让着几分,客客气气地问:“不知皇后命你前来有什么吩咐?”
“也没什么大事,”团黄笑答,“就是中宫这几日不见太子,有些挂念,命奴婢接太子过去玩几天。不知淑妃方不方便?”
赵王那边刚刚密议杀母立子,皇后这边就来接人,他们两人八成通过气了,颜素如此作想。她暗暗担心,怕徐九英沉不住气,先惹上麻烦。
出乎她意料,徐九英浑不在意地笑道:“这有什么不方便的。皇后是太子正经母亲,何必如此客气?什么时候想看太子了,直接领了去就是,不用再来问这一遭。”她转头吩咐颜素:“三娘,去瞧瞧太子午睡醒了没有?”
颜素应下,退了出去。等待期间徐九英与团黄没什么话说,便只是客气地请她坐。虽然陈守逸更衣后便赶了过来,可他在外人面前素来乖觉,绝不多话,气氛便有些沉闷。
好在不多时颜素便领着乳母、太子回来了。
团黄连忙向乳母怀中的太子行礼。太子年方三岁,对傅姆极是依赖,见着不熟悉的团黄,第一反应竟是连忙搂紧乳母的脖子。
徐九英一边上前一边笑着对团黄道:“看看,过几天就是登基大典了,还这么怕生,到时候怎么当皇帝呢?”
见着母亲,小太子眼睛一亮,咯咯笑着向她张开了双臂。
徐九英接过儿子,向乳母交待:“你去收拾一下,一会儿带着太子去皇后那里。”
乳母应了。
团黄赔笑道:“奴看也不必收拾什么。太子需要的物事,皇后殿中都备着呢。奴婢想中宫对太子想念得紧,要不这就随奴一道过去,奴也好向中宫复命。”
竟连这么一会儿也等不得?徐九英气闷,面上却不动声色:“也好,就是太子顽皮,怕是要让皇后操心了。”
团黄见徐九英并不介怀,暗暗舒了口气,笑着道:“中宫说了,若是淑妃记挂,也可随时去探望太子。”
徐九英点头:“麻烦中宫了,不嫌太子烦就好。”
团黄微微迟疑,觉得徐淑妃今天过于通情达理,竟不似平时里那般蠢话连篇。
徐九英又让人赏了些钱帛给她。宫人将赐物用托盘捧了出来。颜素接了,亲自送到团黄手上。团黄谢过徐九英,才双手接了。接过托盘时,她以手轻触颜素。颜素只觉一件物什进了她掌心,手指轻触却是一方折叠好的纸笺。她不动声色,将纸笺收入袖中。
徐九英不住吩咐乳母好生照料太子,例如天冷了要多穿衣服别冻着;雪天路滑,檐子要走慢些……一直将他们送到门口,团黄再三请她止步,她才恋恋不舍地看着太子一行离开。
徐淑妃从来不是肯委屈自己的人,如此隐忍简直不像她一贯的风格,连颜素都不禁侧目,猜测徐九英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比起颜素,陈守逸的反应则直接得多。团黄一走他就不客气地问:“淑妃今天莫不是吃错了东西?”
“你才吃错了东西!”徐九英回了一句,气乎乎地转身进殿。
陈守逸如释重负,笑着向颜素摊手:“是淑妃没错呀?刚才怎么跟换了个人似的?”
颜素并不觉得他的玩话好笑,瞪了他一眼后紧跟着徐九英进了殿内。陈守逸有些无趣,摸了摸鼻子,也跟了进来,顺便还让周围的宫人都回避了。
“淑妃就这么让她把殿下带走了?”见左右无人了,颜素立刻忧心仲仲的问。
大行皇帝遗留的子嗣只有小太子一个。这是徐九英手上最大的筹码。赵王这样咄咄逼人,眼见着危机就在咫尺,她怎么就不把太子牢牢抓住?
徐九英哼一声:“难道皇后来接人我不让?那不是正好给她整我的借口?说到底,她是正室。我算什么?皇家的名号再好听,说白了也就是个妾,拿什么跟她争?”
“看今日这情形……怕是太子一时半会回不来了。”颜素迟疑着道。说是接去玩,只怕这一去皇后就不会轻易放人了。
徐九英点头:“你当我看不出来?她是对赵王的提议动了心。那位一向算得精。青翟年纪还小,她现在除掉我,把他抱去养着,时间长了,还怕养不出感情来?将来他长大了,自然会好好奉养她这嫡母。”
青翟正是大行皇帝为小太子取的乳名。
“难道就这样束手待毙?”颜素眉头深锁。
“情况倒也未必这样糟,”陈守逸道,“皇后想得到的事难道赵王想不到?他不会让皇后顺顺当当把这便宜捡去。只要他们有利益冲突,就有我们上下其手的机会。”
他难得正经开回口,徐九英却不领情:“谁跟你是我们?”
陈守逸被她直斥回去,却并不恼,连自嘲都还是心平气和的语气:“好心当成驴肝肺。”
这句话勾起徐九英的新仇旧恨,冷哼一声:“好心?你刚刚不还高高兴兴地等着我大祸临头么?”
陈守逸慢条斯里道:“怎么会?奴对淑妃忠心耿耿,可昭日月。”
宫中内官,谁不会说几句这样的好话?只有陈守逸才会连表忠心的套话都说得这么缺乏诚意。对此,徐淑妃用了一个字表达她的感想:“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