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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岛的马鞍路上,他开着车,拍醒迷糊糊的我。从小到大,我坐任何人的车,都自觉的坐后座。只有在他的车里,我才发现自己一直坐在副驾上。方向盘从左边换到了右边,又从右边换到了左边,我还是在他旁边,触手可及的地方。他拍拍我,说,“看,两只彩虹!”
我睁开眼睛。两个彩色的量角器静置在车玻璃前。远处的那个颜色已经变得有点斑驳。
“不是说,雨后才有彩虹吗?”我喃喃自语。
你说,“雨已经下完了。”
“下完了?”我一下子坐直了。
他伸出右手摸摸我的头,“下完了。”
原来又已经下完了,我心想。我只陪他看了彩虹,却让他一个独自经历风雨。
我对这个世界知甚少,连对他也是。
我不知道那消失的十四年里,他是怎样熬过绵绵的孤独。
我不知道在麻药去后,在空无一人的里的复苏室里,他躺在白色的病床上的时候有没有感受到阵阵的寒冷,有没有感觉到时间消失穿越宇宙黑洞,有没有觉得一切恍如停在上一秒,直到那断崖般的疼痛袭来。
不是上一秒,而是好几个小时前,记忆又断开了,他再一次被挖去了一块。
马鞍路很窄。他指着地图说,“它夹在两个火山之间,看起来像只马鞍。”
我的视线顺着他指的曲线移动。我没有见过马鞍,这下才明白了马鞍的样子。跟那些管它叫马鞍路的人一点也不一样。他们自然是先见到了马鞍,然后才叫它马鞍路。倘若没有地图,我便不知所云了。
“但如果他们叫驼峰路,。。。。。。”我说,喉咙里像铺上了来时路上的黑色火山石,有点燥裂。
他递给我一瓶水,瓶盖早被拧过了,像小时候那样。他说“夏威夷哪里有骆驼让他们见呢?命名其实是语言里最难的那一部分。”
TA如果不叫蓝罂粟,世人会不会对TA多一份温柔?那TA该叫什呢?我又该叫他什么呢?
他又看了我一眼,狡黠的笑道,“不如叫火星文。”
我笑出了声,又狠狠的笑到头低下去。他大概也会读心术吧。原来Uber司机说的是真的,如果他想要听你说,他总会听到你。
我知道他笑什么,那次离开曼谷前,我们在百丽宫里吃了赫赫有名的螃蟹沙拉,车还没到芭提雅就争先恐后拉肚子。我拉到身体只剩下一个空壳,躺在房间的地板上不省人事。迷迷糊糊,他扶起我,一杯黑乎乎的液体送到我嘴边。他非要我喝。一股土腥味,我还没喝完,他就蹭的站起来,冲去了洗手间。等我恢复了一点,他却还躺在那里像刚捡回了半条命。
我上网搜芭提雅拉肚子时要怎么吃东西。他要我念给他听。
网友们显然都是身经百战,各个都是专家,各个都像老师在教小学生。念着念着,“。。。。。。去芭提雅的小诊所最好带上翻译,不然他们听不懂中文和英文。。。。。。”。我转过头斜眼盯着他,“难道你刚才同芭提雅的医生讲的是意大利语?拉丁语?”
他从床头柜上拿起手机说,“你猜?”
“不可能啊,他们应该更不会意大利语,拉丁语。”
他憋着笑,“火星文。”,说着把他的手机递给我。
他的手机界面停留在一个网上的图片。一只兔子,耷拉着两只长长的耳朵,坐在马桶上,粉色的裙子脱到了膝盖处,眉头紧紧的皱着,一行痛苦的蓝色泪水。
“哈哈哈哈!”我笑出了声,“你太有才了!”
他得意的指着屏幕,“你看,还有三只钟,由远及近,由不到一点到七点,拉了这么久哇。那个医生和助理见状,立马Okay,Okay,就弄到了药。”
我仔细瞅了瞅,呀,还真有三只钟。
他还真是,越来越像徐叔叔。
反手又递给我一个铜锣烧,豆沙馅的。
“天哪!”我吞了一口唾液。
“别感谢我,要谢就谢7-11。。。。。”他还没说完,铜锣烧就被我夺过去了。
那真的是我此生吃过的最好吃的铜锣烧。我听到了麦子在齿间嬉戏。红豆沙甜甜的化掉了。
马鞍路上就我们一辆车,他开的很快,从白天开进了黑夜里。
星星点点,嵌满深蓝的夜空。我们就像在星空里飞驰。我多么希望那世间的双眸,都像身边这清澈的繁星,只有那温柔的注视。我伸出手去,听它们和指尖对话,那跨越了十几亿光年来到你我身边的目光。
很亮的那两颗应该就是牛郎和织女吧?可是,在地球上,我从来都没有见到他们两个碰面过,七夕也没有。他们编造一个童话,却再教人相信,那只不过是童话。织女星一万四千年前曾经是北极星,一万三千年后她还会是北极星。不知道那时牛郎星在哪里。
世间的双眸早已变成了高高低低大大小小的摄像头。掐头去尾,断章取义。
我们这一路,穿过挂着黑色笑脸流着橘色口水的火山口,穿过氤氲雾绕看不见车头的热带雨林,穿过牛羊驻足打量我们的橄榄绿草甸,穿过横冲直撞到蓝色大海里的欧湖岛公路,穿过白色沙滩黑色沙滩和挂着透明的水母的天空。穿过人家明黄亮蓝相间的屋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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