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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年后。
Lucking舞团练习室,乔光浠坐在地板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镜子前搭档林敢敢的动作。她不说话,但搭在膝盖上的手指还在严谨地数着拍。
“敢敢,你动作错了。”
乔光浠关掉音乐,站起身走上前,在没有伴奏的状态下将刚才的动作重新诠释了一遍,沉稳的节拍控制还有柔软与有力的准确切换。
从乔光浠的眼里不难看出,虽然只听过一次音乐,但她已经完全消化了。
“不行了,不行了,我先休息一下。”林敢敢看完,只觉得大受打击,编了二十四小时的舞结果跳得还不如只听过一遍音乐的乔光浠。
这大概就是普通舞者与首席舞者的区别吧。
当初转学后,乔光浠的成绩多多少少受到了影响,学习环境不同,周围的同学也都不熟悉,再加上家里的事情。与父母商量后,她毅然决定转艺考,最后凭借多年扎实的舞蹈功底顺利考上了上戏的舞蹈表演专业,并在大学期间获得多项大奖。
大二的时候,她的编舞视频就在网络平台上引起大量转发关注,点击超过百万;大三的时候,参加美国Bridge比赛拿下冠军;还未毕业就被Lucking舞团高价签约,成为首席舞者。
在圈内,乔光浠是公认的“旋律杀手”。
虽是跳古典舞出身,但都市编舞与爵士却更胜一筹,大大小小的比赛下来,谁都知道,沪城的Lucking舞团很出名,而Lucking的女王叫乔光浠。
与乔光浠搭档的,叫林敢敢。
这名字听上去就特别有意思,这也是当初林敢敢一进舞团,乔光浠就挑中她的原因之一。林敢敢的性格跟陈诺很像,都比较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所以跳Urban时,多多少少都会有所疏漏。
“乔乔……”林敢敢往地上一坐,累得喘气,接过乔光浠递来的水,“我吃透音乐的能力是不是太弱了?”
“没有吧,比你刚来的时候好很多了,只是这音乐本身对你来说就有难度,想要达到契合,还得做到感情投入。”
乔光浠掐了掐林敢敢的脸蛋,鼓励她:“谈谈恋爱,你就能吃透了。”
林敢敢哽住:“所以你是感情经历丰富?”
“你猜。”
乔光浠故作神秘,也不说破。
“呵,光浠的嘴,骗人的鬼。”
乔光浠:“……”
“对了,你是不是搬进新家了啊?打算什么时候办乔迁宴?我们可都是迫不及待要去参观了。”
乔光浠一把推开凑过来的脑袋:“等你什么时候编舞不用我来盯着改,就有资格来我家做客了。”
“要不要这么绝!”
“时间差不多了,我要回家了。”
乔光浠拍拍屁股站起身,手指头点了点,提醒林敢敢:“记得把我说的点消化了再回去。”
“好的,好的,乔老师,慢走不送。”
从舞团门口的公车站回家,只有一班车是直达的,所以每天晚上乔光浠都得卡准了点,晚一分钟,就要等上半个小时,一点都不夸张。
今天她的运气算好,不仅顺利上车,还有空位坐。
车程四十分钟,乔光浠调好闹钟,闭眼小憩。
六年前她跟父母搬来沪城,考上大学后便一直宿舍家里来回跑。周芹的工作很忙,偶尔还是要出差,乔胜伟虽然走路还不是很方便,但精神状态大有好转,多数时间都在家里做一些翻译资料的工作。
一家人的生活也算其乐融融。
乔光浠工作后,因为离家远,乔胜伟便与周芹商量了一下,在玉林上品买了一套小公寓房当作乔光浠的生日礼物送给她。前段时间刚装修完,几天前才搬进去,对于物业跟邻居情况,她还不算了解。
“玉林上品站到了。”
乔光浠摘下耳机,跳下车,习惯性将帽子戴上,双手抄着衣兜往里走。刷门禁卡,进电梯,摁了楼层便退到最角落的位置,她压根没有去注意随同她进来的男人。
“叮!”
六层到了,乔光浠看了眼数字后出电梯,察觉到身后有人跟着,她不禁放慢脚步。
这一层就三间房,搬来时物业还说过,对面的住户在香港做生意,基本不回来,买房只是他的一个投资行为,另一位与她同边的住户也是年轻人,当兵,除非休假不然也很少回。
潜意识里,乔光浠把他归为“不回”这个范围。
所以,这一层就住她一人,那么跟在她身后的是?
想到这里,乔光浠停下脚步,缓缓将手移到包口,里面装着一把伞,必要的时候可以作为武器攻击对方保护自己。
她停下,后面的人也跟着停下,画面像是静止了一样。
五秒钟后,乔光浠一个转身,退到消防栓旁,刚准备抬手拿雨伞,对方甩着衣服直接往她臂弯上打。
“咝……”
真疼!
乔光浠咬着牙,灵活地躲开对方伸过来的手,本能地用手肘去撞对方后背,扑空。
单枪匹马跟个男人打架,胆大的乔光浠可一点都不逊色,察觉到对方根本没有攻击性的武器,又只是穿着件T恤跟大裤衩,实在是不像有备而来的跟踪狂。
想到这里,乔光浠索性转身,瞅准了机会一个高抬腿,直接将对方抵在了墙边。此时此刻,她只恨自己穿的不是高跟鞋,不然脱下来鞋跟抵着脖子,一定很刺激。
“呵,身手还挺好。”
本着男女授受不亲的原则,男人只是强行摘下对方的帽子,等看清楚脸,怔住了——
“乔光浠?”
没有了帽檐的遮挡,还被点名,乔光浠抬起头来,也愣了,怎么是他?
客厅沙发上,俞渊火还在揉着肩膀,仿佛上面还停留着乔光浠小腿的温度。
乔光浠端着杯水出来,见他还在揉肩膀,不禁翻了个白眼,重重将杯子放在茶几上,没好气道:“有那么夸张吗?不就是被我劈腿‘壁咚’了。我脚后跟的力道都是对着墙上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对着你的肩膀,搞了个二级伤残。”
俞渊火:“……”
六年不见,乔光浠的嘴好像更厉害了。
俞渊火“咕咚咕咚”喝完水,目光落在乔光浠的衣着上,脸色微变,下意识地抓紧了手里的水杯。
见他这个举动,乔光浠眨了眨眼。
是太久没见了吗?
都会紧张了?
“乔光浠!”
俞渊火这一吼,把当事人吓了一跳,捂着胸口往后退了退。
他将水杯放到桌上后,站起身来,板着脸就是一通训——
“为什么穿成这样,露肚脐?超短裤?谁跟你说可以这么穿的?
“你到底做什么工作的?
“你爸妈不管你吗?一个女孩子,大晚上的还在外面乱晃?
“谁跟你说遇到危险可以动手了?不怕死?不要命?”
……
兴许是半天没得到回应,问到最后,俞渊火都泄了气,耷拉着脸苦兮兮地问了最后一个问题:“为什么这么多年一直不联系我?”
“俞渊火,我没踢你脑子啊,你对着我喊什么?”
可真是被吓哭了。
乔光浠恨不得手撕这个聒噪的男人,后悔一个心软就把他请进家里来。
“是你先跟我进电梯,然后尾随我的好吗?你自己的行为这么猥琐,还要怪别人穿得奇怪?再说了,我是正常下班时间,什么叫作在外面乱晃。”
被俞渊火说得跟做特殊职业的人似的,一时间,乔光浠心里堵得慌,气不打一处来,双腿蜷起,抱着膝盖蜷在位置上不说话。
俞渊火彻底傻了。
“那个,乔乔,你别误会。我不知道你是我的新邻居,这阵子小区不安生,楼下大妈跟我说什么黑衣人事件。恰巧你今天就穿黑衣服,大晚上的还戴着顶帽子,我又不知道你住在这儿,还以为都偷到我家门来了。”
俞渊火挠了挠头发,显得很局促。他太久没有见到乔光浠了,有很多话想说,也有很多问题想问,可没想到有个这么大的乌龙给堵着。
“对不起啊,乔乔。”
看在他诚恳道歉的份儿上,乔光浠撇了撇嘴,朝他抬下巴。
俞渊火瞬间懂了她的意思,把桌上的水杯拿给她,双手,毕恭毕敬的。
她小口小口地喝了半杯水,重新看向俞渊火。多年未见,他比照片上要好看许多,特别是他笑起来的样子。
陈诺给她看的照片里,没有一张是笑着的,当时陈诺还说,这人拍照真凶,一点笑意都没有。
都说女大十八变,其实男孩子变化也很大的,他长高了,骨架长开了,连发型都可能影响颜值。
她印象中的俞渊火永远是十八岁以前的样子,穿着干干净净的校服,偶尔是那件背后印着“Hero”的球衣。
现如今,她亲眼看见真人,眨了眨眼都还觉得像做梦一样。
“火火,好久不见。”
缓缓地,乔光浠说出这句话。
俞渊火搭在沙发上的手紧攥成拳,没忍住,别过头去红了眼。
见到乔光浠,就像往俞渊火心头上浇了把火,烧得暖和,又烧得难受。他想像和普通朋友一样寻常聊天,装作语气很自然,装作压根忘了几年前那档子事儿,可他发现,太难了。
那时,乔光浠转学搬家,不告而别,他就像是失去了人生目标一样茫然。去学校的路还是没有变,可身旁却少了一个同他骑车拼速度的人。他习惯性地走到文科班门口,怎么张望都看不见那张熟悉的脸。
打篮球的次数都少了,因为他会忍不住懊恼当时怎么就没抓住乔光浠的手,让她有事说事,别憋到明天。
成绩下滑,状态有所波动,老师找上门,最终他还是顺从了父母的安排,参加了国防生的选拔。
没有去北京,也没有去沪城,而是选择留在省内的一所211理工大。
那时的俞渊火想,换一个没有乔光浠记忆的环境,应该就能好好生活了吧。
从那时起,训练成为他唯一的重点,再没有任何人能够像乔光浠一样随意拨动他的情绪。
方才乔光浠跟他说好久不见。
他是真的觉得又激动又生气,十几种情绪夹杂在胸口,形容不上来,把他闷得眼眶都憋红了。
因为他跟乔光浠不同,这六年里,他找过她,也见过她。
乔光浠搬到沪城后,周芹给她买了手机,她第一时间将联系方式发给了陈诺。而陈诺,就是俞渊火的百事通,凡是跟乔光浠有关的事情,她都会告诉俞渊火。
“乔乔换的学校是沪城的省重点,挺难进的,不知道学习压力大不大。”
“乔乔打算转艺术生了,考上戏。”
“乔乔考上上戏了!专业第一!文化课成绩也是第一!好棒!”
“乔乔跳舞的视频你下载了吗?你看了吗?是不是特别帅?”
“乔乔要去美国比赛了,俞渊火,看看人家多争气。”
……
有时候陈诺不说了,俞渊火还会追着问,他知道她很多很多,却从没等来陈诺一句“乔乔问,你怎么样了”。
六年来,从来没有。
乔光浠毕业演出的时候,邀请了陈诺,其实俞渊火也去了。当时他就站在场内最偏远的位置,看完了整场演出。
那时的他,站在台下,望着台上那个光芒加身的女孩,一言不发。
再后来,她进了舞团,成了舞蹈界公认的Jazz女王,微博上时常能刷到她编舞的视频还有跟明星搭档的视频。
对于乔光浠,俞渊火从来没有停下关注的目光。
“火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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