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摇头晃脑、跃跃欲试,村民们议论得更大声。许小桃看到小女孩趴到木板上,解说男孩和钢丝男孩在她后背上轻轻放上一块小点的白色石板,吞铁球的男人拿起了大锤……许小桃麻木的心终于激动起来,她想如果她当初被罚小孩的弄走,会不会被卖到那种穷地方,从小练娃娃功,吃尽苦头……而她现在也不觉得幸福,作为一个多余人口,活着也没多大意思……那大锤看着就沉,估计被它砸一下会很疼……要是一下就砸死了也好,就不用当多余人口活受罪了……要是没砸死,说明已经练成了“钢筋铁骨”,可以靠这个走遍天下都饿不死……许小桃想象自己就是那个石板下的小女孩,紧紧闭上了眼睛……
“等会儿!”许小桃听到有人喊,睁开眼看到吞铁球的男人放下了铁锤,之前端饭的那几个大婶围了上去,把那石板移开,把小女孩扶了起来,“那么点小的孩子,怎么能干这个呢!?”其他村民们附和着,“是啊,太小了……”“这钱我们给了”——有人喊了一声,其他人也跟着喊,“给了!给了!”解说男孩感动万分,“那就谢谢大伙了!”说完拿锣接钱。
村里的好心人们一家领走一个杂技团的人,带回家给他们洗澡,理发,找干净衣服换上,让他们在各家住了一晚上,第二天临走还给了些钱,干粮和粮食。
许小桃后来听周婷说,他们胡同那个好心的大婶把那表演胸口碎大石的小女孩带回家,洗了好几盆水才把小女孩洗干净,还在头发里择(zhai二声)出来好多虱子,等换上干净衣服,梳好头,小女孩漂亮得像是电视里走下来的一样。那大婶还说,“这要是亲妈知道自己孩子受这样的罪,得心疼死……”
看完杂技转天,就是“六一”,许小桃起床时有点发懵,“我是谁?我在哪?我不是昨天晚上被大锤砸了么……”想了半天觉得不对,才想起来那大锤根本就没落下来。她浑浑噩噩吃完早饭,又玩起了洋娃娃。
过了一会,陈玉兰兴冲冲地进了屋,“小桃,你听!学校那边开始演节目了,风把音乐都刮这边来了!”许小桃仔细一听,像是被大锤砸醒了一般,她飞速穿上之前准备演节目穿的白衬衣和脚踩裤,拿上红纱巾就往学校狂奔……音乐声越来越大,学校越来越近,许小桃来到了校门口,双手握着铁门,兴奋地往里望。她看到自己班级的队伍前面坐着薛潘,薛潘手里还举着红旗。许小桃的心像挨了一刀——她班长的位置被薛潘抢走了,肯定是杨淑青让他顶替自己当班长的,同学们都坐在薛潘后面,都跟他是一伙的!她感到自己被背叛了,握着学校大门的铁栏杆,泪流满面……许小桃突然听到有同学看见她并喊她的名字,扭头躲到大门旁边的墙壁后面,嚎啕大哭……
杨淑青过来把哭着的许小桃领进校园,领进了班级队伍,薛潘乖乖地把位置让出来给许小桃坐,把红旗塞进她手里,杨淑青把薛潘递过来的“两道杠”别在了许小桃的手臂上。许小桃这才觉得一颗心落了地,止住了哭声。
许小桃和孙小倩的独唱被安排在团体操之前。两人头上戴着用纸板做的小青蛙和小公鸡的帽子。许小桃带着悲伤情绪唱完了那首《小青蛙》,歌里有很多学青蛙叫的“咕哇呱呱咕哇呱呱”歌词,估计许小桃算是史上最悲伤的“小青蛙”了。
终于迎来了团体操的表演,许小桃站在队伍最前面,一脸认真,一丝不苟地做完了全套动作,最后摆出最神气的结束造型,博得了全校热烈的掌声。
许小桃开开心心地看完了联欢的所有节目,刚想和同学们一起回班,就被杨淑青拉住,塞给了她两袋刨冰,“许小桃你还没好呢,快回家吧。”说完把一脸茫然的许小桃送到了门口。许小桃叹了口气,拿着刨冰回家了。
陈玉兰逢人就要提起许小桃听到音乐就疯跑到学校的事,令许小桃无比烦躁。她多想赶快淡忘了这件事,陈玉兰却当笑话一样反复当着她跟别人说。以至于那段时间许小桃总是做梦梦到自己站在校门外面看着薛潘代替了她的班长位置,而杨淑青和同学们看见了她却不理她,然后她就掉进了黑暗的深渊……
期末考试,许小桃又考了第二名,薛潘又是第一。许小桃又像挨了一锤,自认失败,准备好上了四年级就不当班长了。
暑假的第二天,许小桃在赵斯文家看她收拾东西。赵斯文小学毕业,下学期就要上初中了,她把所有的书本、衣服和乱七八糟的零碎儿摆满了整间屋子。
许小桃一脸茫然,感觉赵斯文像是收拾行李要出远门,也预感到她们的“野战部队”就要解散了。“斯文,你以后上了中学,还跟我们一块玩么?”许小桃倚在门边,无力地问。赵斯文翻了翻一本书,扔到一边,“应该还能一块儿玩吧?我也不知道,看中学的课紧不紧张吧~”
赵斯文在衣服堆儿里找出两件短袖衬衣,在许小桃身上比着,“你穿应该合适,给你了!”许小桃看看那两件衣服,“你穿着也不小,自己留着穿呗。”“我穿太幼稚了,都初中了,哪能还穿童装呢?你拿走吧!”说完又找出一条短裤和一条半身裙,在许小桃身上比了一下又塞进了她怀里,“这样正好能搭配两身儿,你可以倒换着穿。”突然赵斯文又像是想起了什么,把角落里的洋娃娃盒子打开,抓了两把洋娃娃的小衣服和小首饰,拿一块旧手绢包起来,也塞给了许小桃。许小桃惊讶,“小娃娃东西都给我,你不玩了啊?!”“我都中学生了,还玩娃娃,得让人笑话死了!”赵斯文不耐烦地说。许小桃抱着衣服,心里又失落又温暖。
许小桃刚要离开赵斯文家的大门口,赵斯文从门里追出来了,塞给许小桃一张照片,“小桃,给你一张我的照片,你回去也把你的照片拿来一张给我啊!”说完进屋去了。
许小桃到家放下衣服,仔细看了看赵斯文给她的照片——照片上的赵斯文穿着白色短袖衬衫,胸前系着红领巾,下面是黑色脚踩裤,白丝袜,粉凉鞋。脑后梳着高马尾,脸上是她的招牌灿烂笑容。这张照片是赵斯文在学校一角的大榕树下,手臂扶着大榕树的树干照的。身后是已经废弃的锅炉房,锅炉房门前水龙头上的墙壁上,还模糊地印着红色的“讲究卫生,节约用水”八个字。锅炉房边上靠墙的位置有两个小煤堆。照片上没有大榕树的树帽,只有赵斯文脚下环绕着榕树的一大片斑驳树影。红领巾是整张照片唯一的亮色,比她更亮的就是赵斯文的灿烂笑容。照片的右下角印着几个小字“9561”。
照片的背面用蓝色圆珠笔写了三行小字:
赵斯文赠许小桃留念
愿我们的友谊和快乐永远在你身边
好姐妹文
许小桃伤感起来,把赵斯文的照片轻轻放进相册,把自己第一次在照相馆拍的照片拿了出来,送给了赵斯文。
过了两天,许明珠在翻相册时发现许小桃那张第一次拍的照片不见了,就问她把那张照片放哪了。许小桃说送给赵斯文了,赵斯文也送了一张照片给自己。
许明珠顿时炸了,“许小桃,你是不是傻?!那是你第一张照片啊!那么费劲才拍的第一张照片啊!赶紧给我要回来去!人家赵斯文肯定给你的不是第一张照片!”许小桃知道自己拗不过许明珠,想想觉得她说的也有道理,就拿那张悲伤的唱着《小青蛙》的照片把那第一张照片给换回来了。在许小桃心里,那张“悲伤的小青蛙”和第一次拍的照片一样珍贵。
又过了几天,许小桃随许家栋和陈玉兰回宁车沽老家奔丧,说是老爷死了。
许小桃的爷爷同一枝“大排行”的堂兄弟一共十一个,这次去世的是最小的十一爷,所以也叫老爷。
许小桃自有记忆以来,第一次见到这么庞大的哭丧队伍。披麻戴孝的男男女女将近百人,从灵棚里面往外跪出了小半条街,浩浩荡荡,哭声震天。
宁车沽老家亲戚太多,除了最亲近的几家,其他的许小桃听过却“对不上号”,有的甚至听都没听过。对于这位去世的老爷,许小桃一点印象都没有,更不会有感情。但是看到那么多大人哭得眼泪鼻涕一大把,许小桃还是被感染到了,哭得稀里哗啦。她不是为老爷哭,是为失败的自己哭,为活受罪的大姐哭,为那个胸口碎大石的小女孩哭,为即将与自己分离的赵斯文哭……
许小桃哭累了,看到一个妇女在那念念叨叨“干打雷、不下雨”地假哭,忍不住又笑了……
各种仪式完毕,许小桃随送葬的队伍一起去了火葬场。那是许小桃第一次去火葬场,那个火葬场是新装修的,各种雕梁画栋,树石掩映,湖面上还开着好多美丽的白莲花。许小桃的心在这里感受到了宁静,她觉得那是她所待过的最高级,最美丽,最舒适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