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仅仅只是须臾之间,旁余被制伏住的刺客亦齐齐上演了同样的戏码,这短暂的时辰内,‘狗贼’二字此起彼伏地回荡在整个殿厅之上,那些在裴婴忧看来乃是忠贞烈士的刺客们则一个个合上了双目,就此长眠不醒。
小姐们见不得血,便在府上男丁的身后藏着,而裴婴忧则万分惋惜地望着那群壮烈赴死的‘豪杰们’,暗中喟叹起来:为何这群刺客适才不能手脚麻利些砍下那狗贼的头颅呢?为何自己便没有像眼下这群刺客般赤胆忠心的护卫呢?
此时,放眼望去,她瞧见了人群中不少精彩的光景。
只见裴讳因这声声‘狗贼’二字的高呼,面色铁青到了极点。
从未有人敢公然揭露他的罪行,他的罪行诸人心照不宣,可又有谁人敢径直挑出来呢?毕竟挑出来的那些忠臣们早已一命归西,无人敢步他们的后尘。
而适才与裴婴忧在外头遭逢的尹家长子如今则略勾唇畔,同裴婴忧一般纯粹只当个局外人观赏着裴讳难堪的神容。
刹那间,这两个局外人目光交错,彼此唇畔的玩味之意暴露无遗。
不远处,温瑾烨含颦,以手遮掩白巧萱的双眸,似是不想叫她被这满地的血色污了眼。兴许男子并未注意到,此时距他不过几尺的地方,正有一双炙热的眼眸饱含深情地凝视着他,凝视着他的一举一动,凝视着他对白巧萱的极度关切。
“哼,如今都到这份儿上了,这女人竟还痴心未死。”
裴婴忧摇了摇首,眼底蕴着的不知是奚落还是无奈。
无论如何,经由此回的一桩凶险,这宴席终是无法顺遂进行下去了。裴讳的颜面尽失,欣喜的到底还是在朝堂上唯一能与之抗衡的尹家,以及那虽姓裴却恨不能裴家早日陨亡的裴婴忧。
宴席草草终了,太后心情快意,待宾客离散,大殿再归往日的安宁。除却打扫的宫人,只有裴婴忧与司尘二人在此。
“你还不滚?你家主子都快咽了气,还不赶紧去瞧瞧?可别连他的最后一面都未瞧着。”
裴婴忧蓄意嘲弄道,目光却同时落于那旁横躺在地上的刺客之身。
她缓缓踱步走去,仔细端详着尸骸们的面孔,忽发现这群来路不明的刺客乃生长着异族之容,绝非东启纯正血统。
觉察到这一点,太后蹙了眉,愈发难以琢磨此次暗杀的背后究竟是何人操控的。
下一刻,她足旁的那具尸骸竟猛地擒住了她的脚踝,口中吐着的仍旧是方才大殿上回响的那句话。
“狗贼,我在阴曹地府待着你……”
话未落尽,司尘的利刃却刺穿了刺客的胸膛,然而刺客的那只手却还在他彻底断气之后死死地禁锢住太后的脚踝,使她动弹不得,这一幕司尘是瞧不见的。
此刻,裴婴忧觉得自己好似被什么束缚住了咽喉,莫名的惊恐叫她喘息不得,她并非什么良人,因此在被死人拽住不放手的时候就宛若自己亦要被这冤魂一道拽进阴曹地府似的,她难免心惊胆寒。
虽未尖叫,稍显急促的鼻息却暴露了她的心神,女子竭力挣脱,仍旧挣脱不掉那只淬着永生永世怨毒的恶手,无名的惊悸攀爬上心尖,一声轻呼下意识地从女子的心底溢了出来。
“司尘……”
此音一落,太后身侧的男子骤然意识到似乎还有什么东西正在纠缠着眼前之人,他忽地蹙眉,太后却在此时不自觉地狠拽他的手臂,似是在寻求襄助。
尽管裴婴忧执拗的性子死活不肯叫她说出些什么,可司尘的双耳却敏锐地捕捉到太后足尖踢腾的声音。
刹那间,这个在身侧侍奉多年的护卫蹲下了身,旋即一把拽住了太后足尖的那只东西,又是眨眼的功夫,司尘便将那恶毒的五指顷刻掰断,太后不安的心神终逃匿了出来。
不得不承认,兴许这就是这主仆二人间愈缠愈紧的默契吧。
纵使司尘双目失明,可在危殆时刻他所能给予太后的那安慰人心的力量是任何一个耳聪目明的护卫也无法企及的,裴婴忧深知这一点。
“走吧。”
太后的面色片刻恢复如常,余悸也在一瞬间渺无影踪,适才好似什么也未发生,可她的口中终再不是‘滚开’这等字眼了。
是夜。
裴府上下忙忙乱乱,相国受袭之事惊动朝野上下,喜的喜,忧的忧。
老狐狸平生未曾受到今日之冷遇,‘裴讳狗贼’四字可谓在他意气风发的面孔上狠狠击了一拳,至今他也无法忘却当时那四字回荡在大殿之上的光景。
可这并非至关紧要的事情,如今最叫他头疼的非乃颜面尽失,而是操纵这一切的幕后真凶到底是谁人?毕竟他一手培养出来的精英护卫今夜可乃堂而皇之地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他怎能咽下这口恶气!
在裴婴忧离开之际,裴讳的护卫曾将刺客的尸骸一一撤走。老狐狸就算将这群刺客的尸骨生吞活剥了,也势必要从其上挖出哪怕零星半点的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