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些疲了。
栗家在寻可靠的子弟倒插门继承家业,阮大少被瞧上了眼,嫁二丫还是三丫本没有定论,可是二丫有了对象只能轮到三丫;卢家三兄弟起初学理的学理、学工的学工,现在却悉数莫名其妙渐渐转了文,说了两个孙媳妇都是B城的世交,卢家的形象破了功,现在人人说起卢老为人淡泊、超脱世外,都似听个可反复玩味的好笑话;顾家一着臭棋,娶了个圈外的丫头片子,顾润墨一夜之间快被拉进贫下中农的圈子,亏他秉性硬,怜贫惜弱可终究底气不足;俞家?俞迟未死,同势头一贯强劲的阮家莫名联了姻,这个算不算爆炸?
只是至今瞒得密不透风。狡诈坚忍至斯,若非阮宁生产他破了功,连宋林也万万没有猜到。
宋林心中冷笑。圈子园子,大大小小,老老少少,各个皆小人,却要人人装得冠冕堂皇。撕破了脸,谁不难看?
他心中烦闷,抓起枕畔的手表砸了出去,一众人等,都迅速打了个激灵。
boss心情不好。
不,是相当不好。
他微笑时是正常,不笑时代表有怒气,待他扔了东西,许多人,很多事,都要万劫不复了。
大家专业素养都还在,工程部的总监顿了顿,硬着头皮继续汇报。他说:“延边军区的工程于近期收尾,市场评估也已经收列成文,评估中指出,延边军区简单及中等科技军备占比过高,军区首长对高等军备投入和预期不高,这对于我们对该区域军备库的定位差距过大。换句话说,Datelive全科技军事化装备在这里前景不够。boss,这次工程本来定位为S级,现在,董事会一致认为,它应该降到C级。”
宋林垂目,不语。
工程总监咽了口唾沫,他说:“所以,董事们都心存疑虑,您为什么主张在军区附近成立总部的大厦,乃至全员搬到延边办公。这……不合逻辑。”
宋林舔了舔唇皮,他觉得全身发冷,愣了会儿神,长秋走了进来,扶他吃了药,又量了温度,大家捏着口气儿等着,一切事毕,他才有气无力道:“我什么时候说过,这件事轮得到董事会嚷嚷?”
他不耐烦地下结论:“他们还不配有意见。”
长秋为他裹着毯子,用眼色示意众人离去,大家感激,却也颇有些感慨,一向不把女人当回事的宋总,这次恐怕动了回真心。
龚长秋,除了美貌,实在有些本事。或可私下下注,她成了未来的宋夫人也未可知。
长秋满心满意都在宋林身上,并顾不上别人想些什么。她摸他额头依旧滚烫,现在的宋林,眼睛烧得明亮脆弱,她抚着他的脸颊,温声问他有什么想吃的。
宋林本就有厌食症,这一病,更是胃里抽痛难忍,茶饭不思。
可是,这会儿,他深深地呼了口热气,咳嗽道:“热干面。”
长秋欣喜,披上外套去街头为他寻觅一碗最好吃的热干面。
他用一次性筷子抄起面,沉默而大口地嚼着,吃得满脸都是,像个贪吃的小孩。许久后,却冲到洗手间,全部吐了出来。
长秋扶着门框,看着那个孤独的背影,忽而想起什么。
她问他:“宋少,你爱过谁吗?”
他喘着粗气,很久才平息。再站起身时,雪覆深潭,遥不可攀。
他说:“不曾。”
宋林不曾爱过谁。
小丫披着婚纱的模样十分好看,干净且秀丽。阮宁还是小栓的时候,总盘算着要娶她做个小媳妇儿,可是她扎着羊角辫子,却一直那样一丁点儿,等得她都快不耐烦了,直到这天,仿佛一夜之间,就长成了大姑娘。
她把头纱冠在发上,戴上耳珠,眉眼越发生动可爱。转过身,婚纱洁白。
她问阮宁:“小栓哥哥,我好看吗?”
阮宁点点头,含笑,目光赞赏。
小丫温柔地看着阮宁,从前她都叫她三姐,这一次,却厌倦了这么叫。
叫一百次三姐,也抹不掉心上的小栓哥哥。
倔强的张小栓,欺负旁人却给她糖的张小栓,只有她心疼着的张小栓,寸步不离仰望着的小栓哥哥,本是个……女娇娥。
小丫想起什么,望着天花板,呵呵笑了。她说:“小栓哥哥,我可真羡慕你。”
阮宁也笑:“羡慕我什么,傻孩子?”
小丫低头把写着“新娘”的特制水晶针别在了胸前,话语零碎。她说:“还记得我们五年前去游乐场结伴游玩的时候吗?那天,我羡慕你。”
阮宁想起来了,大学毕业后的那年夏初,小丫曾拿着免费的通票邀请她去城内新开的大型梦幻乐园游玩。里面有蛮多项目,如4D飞车、过山车、激流勇进和鬼屋等,一应俱全。阮宁已经记不大清楚究竟玩了哪些,但是记忆中,那天笑得可真开心。这么多年,每每想起,心中柔软。
阮宁很谦虚:“我打小就会玩,玩什么都很溜,胆子也大,你当时只是一个小小姑娘,害怕也正常,不用羡慕。等你度完蜜月,我再带你去一回,我请客。”
小丫本来生得很喜庆,这会儿漂亮而充满生气的脸上却带了点苦涩。她说:“人不在了啊,去了心里难受。”
阮宁觉得这话莫名其妙。
小丫神色复杂地看着她:“票是林迟给我的。”
阮宁愣了:“你还记得林迟,那会儿你还小,我只带他同你玩过几回。不,不对,你怎么认出的,大家都没看出来。”
小丫说:“大家也看不出小栓哥哥的好,我却看得出。他们用的是眼,我靠的是心。林迟哥哥没变,哪怕他成了俞迟,还是小时候的那个模样。”
阮宁正恨俞迟,嘴上饶他才见了鬼。她说:“游乐园是他三婶家开的,可不满大街派票。”
小丫无奈:“他是不是派票我不知道,这票上却有时间限制,5月1日到7月1日使用。他叮嘱我邀请你一起去,这两个月的哪一天都成。”
阮宁觉得头脑昏沉,渐渐地回忆,渐渐地想起那年夏天的蝉鸣。
她们去游乐园的那天,方巧是小丫想起免费票即将过期的7月1日。
阮宁迷迷糊糊地被她拉了过去。她们拿着地图转了一圈又一圈,过山车排着两个小时的长队,小丫说:“我们先去人少的地方。”
哪里人少呢?阮宁左顾右盼,直到瞧见写着“恐怖地狱”的鬼屋,旁边还有一行血红斗大的字——游人请勿将塑料瓶、手电筒、手中食物等杂物投向鬼怪!
阮宁特老实,把一串糯米丸子寄存了起来。
鬼屋中冷气特别足,一只只鬼也特别活泼吓人。贞子、伽椰子、玛丽皇后、丧尸一一略过,阮宁恨自己没拿糯米丸子戳死这群鬼,抱着小丫从头嗷嗷到尾,睁着半只眼闭着半只眼,嗓门奇高,震得贞子直皱眉毛。
黑暗中,十殿阎罗一帧帧闪过,泰山王的珠帘晃动得尤其凶狠。珠帘下化过妆的鬼脸把阮宁吓得眼泪鼻涕一起飙。他挥着手,对每个经过的吓坏的路人说着“你好啊,再见”。
到了阮宁,他依旧对她说着“你好啊”。
他说:“你好啊。”
她双手作脚奔赴不远处的光源。
摆脱啊快摆脱,这鬼啊这鬼。
他站在黑暗中,对着她的背影,丑陋扭曲的鬼脸微微笑了。
他撩开塑料质地的珠帘,轻轻说着:“我爱你,再见。”
她屁滚尿流,爱个鬼啊谁要鬼爱。
再见鬼啊,再也不见。
阮宁回过神时,小丫已经收拾完毕,她捧着花束,朝着婚礼的殿堂走去,那里不是小栓哥哥,也不是和小栓哥哥长得很像的阮二哥。
她说:“小栓哥哥,那个人是我见过的最愚笨固执的人。他不会爱人,可是他的爱像山也像海,不,山海可移,他却笨得不会动。我后来问他,究竟要做什么。他说他只是想和你好好道别,可是又怕给你造成困扰。我不知道道别怎么也成了一种困扰,直到几天后传来他的死讯。他死啦,小栓哥哥。我知道他为你扮了两个月鬼,却不知道他爱了你多少年啊,小栓。”
她没有回头,眼中含泪,却朝着那扇紧闭的礼堂的大门走去。她微微笑着,轻轻开口:“再见,小栓哥哥。”
你好啊。
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