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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没顾上你。你弟弟有些发烧,我和你叔叔背着他打了两天针。”
“弟弟好点了吗?”
“好些了,这会儿刚睡着。”阮妈妈声音很小,生怕把臂弯中的小小娇儿吵醒。
“嗯,好了就行。妈妈,我先挂啦,晚些再给你打。”
教务处处长吐了口茶梗,说:“三分钟到了。”
阮宁赔了笑脸:“老师,我弟弟病了,妈妈来不了,您看,要不我也写检查,我当众销毁这个万恶的电磁炉,以后保证不用了。”
教务处处长觉得阮宁是在找理由:“你爸爸呢?”
阮宁沉默了会儿,勉强笑着说:“我爸爸……他赶不过来。”
教务处处长将信将疑:“你把电话拨通,我跟你爸爸说。”
阮宁抹了抹脑门上的汗珠,有点着急:“您问他什么呢?”
老爷子特意诈她:“看你是不是骗我的。”
阮宁把拎着的电磁炉放下,有些悲伤也有些丧气地一屁股坐了上去:“那我骗您什么了呢,对,我是骗您了,我爸爸没有电话,他……死啦。”
她说“他死啦”的时候,又酸又涩地打了自己一巴掌,觉得自己真是活得越大越没起色。
教务处处长正要说点什么,办公室外传来轻而稳的叩门声。
“哪位?”
“阮宁的家长。”
“阮司长?你是阮宁的谁?怎么之前未有耳闻呢?毕竟我们办公室挨着,你下来挂职这么些时候,还从没听你提及过。”
“也是巧了,您是知道的,咱们这座办公楼隔音效果不太好。我刚刚在午休,就听着您办公室热闹得紧,细寻思,其中一个嗓门大浑不吝的像是我们家老爷子的小冤家,这才冒昧叩门一问。”
“阮宁……”
“舍妹阮宁,刚刚多亏您照看了。”
阮宁挪到阮静办公室,抱着电磁炉,垂头丧气。
阮静发丝漆黑,丝毫不乱,握着一根银色的钢笔,拿出几份文件,开始沙沙签名,仿佛他面前站着的是个隐形人。阮静从年初开始,被组织委派到高校,挂职锻炼,处事井然利落,很招人喜欢。
“大哥……”阮宁跟他五六年不曾交谈,喊起这两个字,自己都难受。
“你不是都知道了吗?”阮静签名的时候龙飞凤舞,文件上最后一句通常都是“请阮司长批示,妥否”。
“嗯?什么?”阮宁没反应过来。
“妞妞,我记得我告诉过你,我不姓阮。”阮静微笑着抬起眼,他看着阮宁眼中如同暴风雨乍现时一般瞬间聚集的恐惧,心中不知该难受,还是该痛快。
阮宁双腿在原地微微发抖,好像被烫住了,口中干涩,不知该说什么,只能奇奇怪怪地说了一句:“谢谢哥哥,哥哥再见。”
她抱着电磁炉落荒而逃,阮静握着钢笔许久,才翻开文件的最后一页,冷冷写下一笔:“否。”
端午节后,上课的第一天,袁青花提问阮宁,阮宁居然答了出来。208说你这孩子疯了吧,小同学很深沉:“看破红尘好好学习这种事,白蛇精你不会懂。”
她在模仿《法海你不懂爱》,最近这首歌特别火。
渐渐地,夏至之后,天就热了。天一热,流汗倒没什么,可头发长的就遭罪了。阮宁是长发小刘海,头发比较厚,万年粗马尾一根,可是刘海长得飞快,十天半个月就遮眼了。每次剪刘海,直嚷嚷着再短点再短点挡我眉毛、挡我眼了,剪完以后秃得不忍直视。但是小同学还是挺热爱这项活动的,这天傍晚下了课就往理发店拐。
给她剪惯了的老理发师刚下去一剪子,就有三五人嬉笑着成群进来。阮宁聚精会神听他们在说什么。
“女生宿舍楼下,医学院的人开始拉横幅了。”
“做什么的?”
“有人要表白。我数了数,地上码了好几万的烟花,一个个都摆好了,说是就等天黑了。”
“不知道是谁,手够大,大家都在猜测。”
“八成是俞三,他和华容那层窗户纸听说还没捅破。”
“上次不是告白过一回?”
“上次之后,就悄无声息了,权贵家的公子哥儿,脾气傲,等着华容先说也不一定。可华容是个女孩,要脸面,自然也不会先说。俞三估计是沉不住气了。”
阮宁扭脸看天,似乎马上就要黑了。
“哎哟,你动什么?”刘海瞬间剪豁了一块。
阮宁说不剪了,捂着豁了的刘海,放下钱就跑。跑着跑着有点,看到了超市,拐了个弯,买了一瓶二锅头,边跑边喝,几乎是一饮而尽。
剪豁了刘海的小姑娘一鼓作气向前跑,如同无数次只有一次机会的从前,拼命地向前跑着。可是还未到终点,烟花便猝不及防,在眼前炸开。
阮宁的眼泪哗地就出来了,她并不明白也说不出自己为什么这么悲伤,可是所有的悲伤,这一刻却只能化作哽咽。
她打了个酒嗝,想起了自己的爸爸。以为能一直陪着自己的爸爸,也是这样悄悄地不告诉她,可是又一瞬间定格,永远地离开了她。
这一次又换成了林林。
她跑到了宿舍楼前,烟花和欢呼淹没了所有。她又拼命地挤到人群正中,看到那个她得不到的人,却忍不住眼泪。
她抬眼,瞧见了硕大的红色横幅——
华容,我喜欢你。
趴在三楼阳台,如同小小凤凰一样的姑娘低头微微笑着,楼下的少年肤白光鲜,衬衫长裤,只是看着他们,大家莫名地也觉得,也许许久之后,这一切就会成为传奇。
阮宁虚弱地走了过去,攥住俞迟的袖口,紧紧攥着,眼泪如同坏了的自来水管口,拧开了,再也止不住。
她低着头,哽咽得说不出话,许久了,才恨意昭彰地哑声问他:“林迟,我还能做些什么?”
你才肯认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