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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 快死了。
谁无法呼吸过?
谁死过?
甜甜抚摸阮宁的脸颊,温柔道:“不疼啊,是很想哭泣的难过,是失去自我的时候,身体感知到的离别,是再也无法一个人这样孤单清净活着的悲伤。”
学校这一年开元旦晚会的时候,人太多,院里票也就百来张,阮宁没轮着。她是挺爱热闹,无奈成绩一般,长相一般,口才一般,存在感一般,所以碰到些微好事儿不大有人想得起她。澄澄是院花,院学生会主席从牙口里挤出一张邀她共赏,甜甜、老五和男朋友出去约会了,周旦依旧是自习室啊自习室,寝室就剩下阮宁和齐蔓。
齐蔓是个妙人,腿长聪明记性好,长得一张正经八百人民教师的脸却不干正经事儿,随时随地能演一出,你不搭理她,由她嘚瑟,她保证给你整一出莎士比亚歌舞剧,还你一整个花红柳绿的天堂。
“不让咱看不是,破玩意儿谁稀罕哪!我给你演!”齐蔓一撸袖子,抹了一嘴口红,捞了件酱油色的纱巾就上了。她决定向这无情无义的学院和苍天无声抗议,她要做这个时代的先锋,要做这命运的领头羊,要做迈克尔、泰勒、托夫斯基,于是小妞一边扭秧歌一边唱起了黑眼豆豆的Myhumps。
她和阮宁是标准的A罩杯,这首歌唱的是她俩下辈子的梦想,被寝室定位为《发啦歌》,四和六嘛,哆来咪法唆拉,“法拉”又取义“发啦”,标准的好兆头。
阮宁本来在看蜡笔小新,瞬间凌乱了。
齐蔓抛媚眼:“快来嘛,一起嘛,六六。”
阮宁眼睛抽搐了好一会儿,那纱巾晃得她快瞎了,还有那句无限循环的“myhumpsmyhumpsmyhumps”,阮宁听着听着,就不行了,笑抽在了床上。
齐蔓噘着烈焰红唇,眨巴着眼睛就过来了,抱着阮宁的小身板,坏笑道:“六六,让姐姐摸摸,yourhumpsyourhumpsyourhumps!”
她去掀阮宁的睡衣,阮宁笑疯了:“Can'tseecan'tseecan'tsee,我怕你发现真相!”
“什么真相?”
“其实……我是个男人。”
齐蔓瞪大双眼,一拍长腿,坏笑道:“巧了,嘿,小六哥儿,你四爷也是男人啊。”
齐蔓和阮宁打闹了一会儿,忽然这货表情不对了,脸僵了。
“怎么了?”阮宁双靥飞红,笑意还在脸上。
她从床上哧溜蹿下,抱着肚子往外跑:“来了来了,要卸货了,便秘俩星期了。等着姐啊,一会儿给你唱一出《红灯记》。”
宿舍楼一多半去看元旦晚会了,差不多空了,不多会儿,空荡的楼道就听齐蔓在洗手间撕心裂肺。
阮小同学拍门:“出来了吗?”
“没!”齐蔓挤出一个字,手扶着门,满头大汗,脸比要生娃娃的妈妈还要扭曲。
阮小同学有点担心,就蹲门口,也不说话。
“臭不臭啊?你在外面我更出不来!”齐蔓快哭了,这缺根筋的小妹。
“臭了,我就走了。”阮小同学答。她想了想,挠头:“小时候便秘的时候,妈妈老让我吃香蕉。你要不要来一个?”
“不要!”齐蔓咆哮。
“我妈还老给我挤一样东西,特管用,叫什么来着,我忘了。”
齐蔓已经懒得理她,又过了约莫十分钟,才讪讪开口:“那啥,乖啊,去校医院给姐开瓶那啥吧。”
阮宁捧腮,脸颊揉成了一团:“那啥?”
“开……塞……露!”齐蔓一边“嗯嗯”,一边想掉眼泪。都多大了,还要用这玩意儿。是吃了半斤钢材吗?怎么这么难消化?
“哦。”阮宁一溜烟跑了,小同学勤快,健步如飞,刷卡去校医院门诊开了一瓶。透明塑料瓶圆肚子,还是熟悉的配方。
开药的大夫填单子时随口问了两句:“便秘多久了?”
阮宁老实答:“俩星期。”
“是经常性便秘吗?”
阮宁想了想:“不是。”
“那就暂时不用辅助药物。以后注意饮食习惯,多吃蔬菜、水果。”
阮宁点了点头,乖巧地应了声。
“这都是小孩子用的,多大的姑娘了。”胡子花白的老医生笑了笑。
阮宁一扭头,又见一窝人乌泱泱的。
里面鹤立鸡群,站着光艳慑人的少年。他干干净净的,没有弱点。
“诶,这不是上次吃撑了的那个吗?你又撑着啦?”像吃撑了的馒头一般的小胖墩兴奋地叫了起来。
阮宁看了一眼自己捏着开塞露瓶子的爪子,又看了一眼俞迟。
“你怎么老是撑着啊?怎么撑着的每回都是你呢?哈哈哈哈,还每次都让我们看见,咱们是不是特别有缘啊同学!”
阮宁听到自己的心在羞耻地跳动,那声音跳得仿佛全世界都听到了。
她僵硬地同手同脚走了出去,然后开始一边走,一边哭。
她不知道自己在哭什么,但是开塞露被俞迟看到,真的好虐、好想哭。
“你哭了?”身后传来冷淡的略带诧异的声音。
阮宁不回头,带着含混的哭腔:“开塞露不是我的。”
她不打算回头,她决计不能回头。
她不知道真爱是什么模样,但是,那颗心跳动的时候,她却只顾着自惭形秽,遮盖那些内里的残缺和表面上的不周全。
喜欢让人羞耻。
喜欢得让人羞耻。
渺小的姑娘,既像去了壳的一粒江南米,又像没了房子的寄居蟹,再无安心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