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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驰言怔在那里。
“咔嚓”一声,快门声响,漂亮的流云和拂过发梢的风,都在那一刻被定格。
(98)
拍好照片,沈驰言拿起相机翻了翻。小公主闹着要看,沈驰言推脱说电池快没电了,回去发原片给她。
许汀埋头整理被撞翻的水果,耳朵上泛起淡淡的粉红色。
小公主是个闲不住的,提议边吃边玩“我是卧底”,让每个人都用手机下载APP,然后进入游戏领取自己的词条。人不多,阮棠取消了“预言家”牌和“白板”,双卧底,强调游戏的过程中谁都不能说谎,要靠寻找词条间的共同点来掩饰身份。游戏结束,胜利者可以要求输的一方做一件事。
许汀正要翻开手机去看牌,余焕然忽然开口,凉凉地说:“小许老师,能再帮我烤个鸡腿吗?谢谢。”
刚刚还是温厚知心好姐姐呢,这会儿怎么又变脸了?
许汀有点摸不着头脑,应了一声。不等她起身,沈驰言皱眉道:“想吃什么自己不会烤吗,使唤谁呢?”
余焕然神色僵硬,眼圈又开始泛红。
难得一起出来玩,还有阮棠的朋友在,许汀不想闹得太僵,让大家尴尬,忙说:“我也爱吃鸡腿,正要再去烤几个呢。你们还要吃什么吗,我一块烤了?”
说着,许汀要站起来,沈驰言一把将她按住,说:“烤什么烤,还有一堆鸡翅、丸子牛肉和土豆、蘑菇呢,先吃着,吃完再说。”
小公主跟着应和:“就是嘛,先玩会儿游戏,谁想吃谁去烤,凭什么使唤别人!”
余焕然咬了咬嘴唇,没吭声。
第一局,词条是“金刚狼”。
许汀算半个漫威粉,她正思考另一个词条会不会是“钢铁侠”,阮棠的闺蜜先描述,很笼统地说:“一个很厉害的人。”
阮清峋:“电影主角。”
阮棠:“改编自系列漫画。”
余焕然:“沈驰言很喜欢。”
许汀:???
沈驰言的喜好是判断词条是否一致的标准吗?鬼知道他喜欢的是金刚狼还是黑寡妇,万一他口味奇特,喜欢灭霸的大紫薯头呢?
被点名的那位倒是淡然,脸上没什么表情,拿了颗草莓递给许汀。
描述继续。
接下来是沈驰言,他说:“超能力。”
闺蜜乙:“他有一个团队,都是很厉害的人。”
许汀:“有很坚硬的装备。”
第一轮描述结束,大家说得都很含糊,唯独余焕然特殊,许汀第一个举手,把“卧底票”投给了余焕然,余下的人纷纷跟投,余焕然直接被投了出去。
结果显示,游戏结束,平民胜利,余焕然的确是卧底。
摊牌一看,平民的词条是“钢铁侠”,卧底的词条才是“金刚狼”。
许汀猜对了结尾,没猜中前提,万万没想到她自己就是卧底。
余焕然登时就炸了,指着许汀说:“你脑子有坑吗?咱俩是搭档,你第一个投我?不会玩就别玩!”
许汀的确脾气好,但不是没脾气。她会让着阮棠,是因为阮棠年纪小,但余焕然不一样,都是成年人,谁也不欠谁的,凭什么让你吼!
许汀火气涌上来,脱口而出:“姐姐,到底谁不会玩?沈驰言很喜欢——这算哪门子描述啊,沈驰言喜欢的东西多了,他还喜欢我呢,谁能确定你说的是哪个!遇上你这样的搭档,我才是真倒霉!”
这话一出,世界都安静了。
许汀看见沈驰言嘴边的笑容越来越明显,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她都说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啊!
啊!!!
余焕然也在气头上,冷笑着说:“他喜欢你?那你呢?也喜欢他吗?喜欢的话,为什么要用‘暗恋RQX的小土豆’这个昵称做小号的ID?沈驰言的姓名缩写可不是‘RQX’,你暗恋的人到底是谁?你敢大声说出来吗?一面跟沈驰言暧昧,一面又暗搓搓地惦记着别人,许汀,你真恶心!”
一席话,不仅剥掉了许汀的自尊,沈驰言也一并被牵连。
许汀耳边“嗡”的一声,像是迎头浇了一盆凉水,冷得厉害。
“RQX……”阮棠的闺蜜讷讷着,“那不是……”
阮棠一把捂住闺蜜的嘴。
阮清峋低垂着视线,像是什么都没有听到。
世界再度安静下去,如同消了音。
眼前忽然一暗,有人出现在许汀身前,她又闻见熟悉的味道。
那味道让她心安。
是沈驰言。
沈驰言站起来,挡在许汀身前。
他看着余焕然,声音平静,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冷,说:“许汀喜欢谁,不喜欢谁,是她的隐私,你没有权利替她声张,还是在这种公共场合。都是成年人了,连这种最基本的礼貌都不懂吗?”
余焕然眼睛里全是水光:“你要被她骗到什么时候?”
“她没有骗我,从来没有。”沈驰言说,“先动心的是我,先主动的人也是我。我喜欢她,她的一切情绪,她的好与不好,我都会担待,不需要外人横插进来,替我审判。”
听见这样的话,没有人能够不震撼。
余焕然终于哭出来,带着一种一败涂地的崩溃。
由于背对的关系,许汀看不到沈驰言的脸,却想起他的眼睛。
黑曜石似的,仿佛含着某种烈度,幽深明亮,令人眩晕。
也曾带着温柔的笑意,静静地看向她。
那样的眼神啊……
心脏忽然疼了一下,又是一下。
尖锐又漫长。
(99)
闹成这样,露营不得不草草收场。
余焕然没再说话,一直低着头,时不时地抬手抹一下眼睛,看上去有些可怜。
许汀手上拿着包面巾纸,打算递给她,想了想,又忍住了。
这种时候,她做什么都像幸灾乐祸。
收帐篷时,许汀手劲小,捏不住顶端的骨架,险些弹回来。有人在旁边帮了她一下,许汀以为是沈驰言,端着笑容抬起头,却撞上一双琉璃似的冷色眼睛。
许汀怔了下,忽然有点心虚,小声道:“谢谢。”
阮清峋收回手,神色很淡,说:“不客气。”
回程时,阮清峋负责送余焕然回去,许汀依旧坐沈驰言的车,后面载着阮棠和她的两个闺蜜。三个女孩隐隐觉得气氛不对头,静悄悄地团在座位上。
世界安静极了,静得让人心慌。
时近黄昏,透过半降的车窗,能看到渐渐浓烈的暮色,像某种灰烬。
风有些凉,许汀下意识地攥紧手指。
沈驰言频繁换挡,却不再像来时那样,状似无意地撩过许汀的手背,或者转过头,笑着弯起一双好看的眼睛。
他在生气。
他也应该生气。
一腔诚挚,换来的却是啪啪打脸。
许汀有点苦恼,她该如何向沈驰言解释呢。
如何解释才能让他明白她是喜欢他的?
手机嗡嗡一振,许汀低头看屏幕,居然是余焕然发来的。
“把他还给我好不好?”
许汀:???
这位姐姐人设是随机切换吗?刚刚还是怒火熊熊的挑刺女神,转眼就变成低声下气的深深闺怨妇了?
许汀不想理,锁了屏幕闭目养神。
没过半分钟,又飞进来一条消息。
“你明明不喜欢他,又何必占着他?我不一样,我喜欢他喜欢了很多年。”
许汀没兴趣进行这种苦情的对话,回了一句“我的私事和你无关”后,把余焕然拉黑了。
沈驰言先把阮棠的两个闺蜜逐一送到家,期间路过许汀租房的小区,她说前边停一下吧,我下车。
沈驰言就像没听见,他单手搭着方向盘,一脚油门,车子蹿出去好远。许汀眼看着小区的门卫室在视线里飞速掠过,忍不住叹气。
生气的少爷,真是惹不起啊。
绕回到阮棠家时,天都已经黑了。小公主从后门处跳下来,跑到前面,敲了敲驾驶室那侧的车窗,笑眯眯地说:“今天玩得很开心,谢谢小叔叔送我回家!”
沈驰言脸上终于浮起一点笑,说:“小公主长大了,越来越懂事。”
阮棠弯着眼睛,一脸天真无邪,说:“我这么小都知道什么叫‘好好说话’,小叔叔是大人,更要心平气和,不能随便受人挑拨,知道吗?”
这话说得,指向性不要太明显啊!
许汀忍着笑,心想,小公主可真是个宝贝,24k纯金镶钻石的大宝贝儿!
沈驰言伸手在小公主脑袋上揉了一下,说:“快上去吧,明天上学别迟到!”
小公主应了一声,正要进单元门,又想起什么,站在台阶上朝许汀喊:“小许老师!”
许汀循声回头,小公主摆了个大力水手的经典造型,说:“古语说得好,困难像弹簧,看你强不强;你强它就弱,你弱它就强!千万别被眼前的困难打倒哇!”
许汀:“……”
行吧,谢谢后援团的友情支持,我尽量努力。
小公主走后,两个人都没说话,月光清凌凌的,像洒了层霜。
沈驰言拧开瓶子喝了口水,喉结上下滑动,脖颈脉络分明,有种别样的性感。许汀想起沈驰言握着她的手带她摸他喉结那次,真是……真是……
真是个妖精似的家伙。
许汀清了清嗓子,试探着问:“我们要不要心平气和地聊聊?”
沈驰言似乎笑了一下,声音却是冷的:“好哇。”
(100)
沈驰言找了个能停车的地方,许汀要推门,他“啪”的一声落了锁。
周围太安静,衬得落锁声异常清脆。
车窗半降着,晚风吹进来,许汀抖了一下。就在这时,她听见沈驰言的声音,问:“是真的吗?”
没头没尾的一句,许汀却听懂了。
她看着前面被车灯照亮的路,说:“是真的,我和阮清峋是高中校友,他不认识我,但我认识他,并且暗恋他。甚至,我来K大,都是因为他。”
“真坦白啊!”沈驰言似乎在笑,“继续,说一说你还为你的白马王子做了些什么。”
“还有家教。”许汀闭上眼睛缓了一秒,“我也是为了接近阮清峋才来应聘的。”
话音落下,沈驰言没有立即出声,车厢里只剩细细的呼吸,寂静绵长。
半晌,他才开口,嗓子全哑了,轻声说:“你就那么喜欢他?”
“的确喜欢过。”许汀努力让自己冷静,“可是,半路上,我遇见了你。我没谈过恋爱,不晓得真正的心动和喜欢到底是什么样子。高中时第一次见到阮清峋,他的清冷和样貌都让我惊艳,我以为惊艳就是喜欢。直到进了K大,认识你,我才明白喜欢一个人,远不止一眼惊艳那么简单。它能让人温柔,也能让人嫉妒到发疯。余焕然和你单独说话的那个晚上,我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嫉妒。我嫉妒她比我早认识你,我嫉妒她比我先明白自己有多喜欢你。”
许汀攥紧手指,紧张得掌心出汗,她不知道这算不算表白,却是有生以来她第一次想让一个男生明白她有多喜欢他。
同时,她也生怕他不明白,她有多喜欢他。
“我可以相信你吗?”沈驰言也盯着前方的路面,声音压得很低,“几个月以后,你会不会坐在另一个男生车上,把这番话改掉称谓重复一遍,到时候沈驰言和阮清峋一样,也变成了不值钱的过去式。”
许汀转过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说什么?”
沈驰言也转过头,与许汀对视,漆黑的眼睛,没有半点光。
她说过的那些话,什么“暗恋”,什么“惊艳”,着了魔似的在他耳边晃悠,心脏像是被人一把抓住,拼命揉捏,痛感顺着血液流遍全身,连指尖都跳着刺痛感。
喜欢能让人温柔,也能让人嫉妒到发疯。
说得可真好哇。
他从未这样喜欢过一个人,也从未想过,他会陷入这样黑暗的情绪里,为了一段朦胧的心动不依不饶。
这是许汀第一次见到沈驰然露出刻薄的样子。
他像是气坏了,专拣难听的话说,生怕刺不痛她。
沈驰言勾起一点儿笑,眼底带着鲜明的嘲讽,说:“善变的东西都是廉价的,感情也一样。你口口声声说暗恋过阮清峋,怎么我一出现就变了?还是,你知道我的出身和家世都比他好,良禽择木……”
不等沈驰言把话说完,许汀抬手就是一巴掌。
脆响的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天色渐沉,路灯一盏盏地亮起来,许汀依然觉得视线模糊,她眨眨眼睛,直到眼泪落在手背上,她才意识到自己在哭。
哭吧哭吧,为什么要忍着呢,许他气人,就得许她哭鼻子。
她组织措辞思前想后顾虑重重了大半天,生怕说得不够明白,让沈驰言误会。那个木头倒是厚道,上下嘴皮子一碰,直接在她脑门儿上盖了个廉价又拜金的戳。
你才廉价呢!你才拜金呢!
你知不知道我老爸是谁!
我不好好读书,是要回去继承地产公司和星级酒店的,我用得着拜金吗浑蛋!
(101)
许汀越哭越伤心,眼泪噼里啪啦地往下掉。
沈驰言生生让她哭得慌了,苦苦地劝:“别,你别哭啊,我就是说了句气话,我给你道歉,行不行?”
许汀根本不理他,在车门上拍了两下,说:“开门,我要下车!”
沈驰言伸手过来要握许汀的肩膀,许汀在气头上,闭着眼睛抬手一挥,无比精准地砸中了沈驰言高挺的鼻子。
这一下劲儿还不小,酸麻胀痛,各种感觉一齐涌上来,别提多难受了,沈驰言都想跟着许汀一块哭。鼻腔里热乎乎的,估计要流鼻血,他不想吓着许汀,打开车门跳了下去。
周围没有人,只有树枝在头顶唰唰作响,沈驰言蹲在路边,拿开捂住鼻子的手,往掌心里看了一眼,果然,一团红。
这算什么?文斗变武斗?
真有劲儿啊,沈驰言哭笑不得地想,练过铅球吧姐姐!
沈驰言打开后备厢拿了瓶水,用纸巾蘸着,简单擦了两下。好在鼻血出得不多,很快就止住了,沈驰言收拾自己的时候,许汀拦了辆出租车,上车走了。
沈驰言也不知道是折腾累了,还是被那一杵子给敲蒙了,蹲在地上回不过神。
直到出租车启动,他才想起来要追,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出租车一骑绝尘,喷了他一身炽热的尾气。
出租车里,许汀下意识地报租房小区的地址,转念一想,沈驰言住她隔壁,现在回去肯定还会碰上。她正生气呢,才不要见他,于是改成了家里的地址。
不是说良禽择木而栖吗?她现在就回家,住别墅,睡大床,让保姆伺候着,还要抱有钱老爸的大腿!
许汀到家时是保姆开的门,许松乔出差,顾涵之已经睡了。
保姆肩上披着件薄外套,一眼看到许汀满脸泪痕,吓得魂飞魄散,追问发生什么事了,要不要上楼去叫醒太太。
许汀吸着鼻子,说:“没事,跟朋友吵了几句。”
保姆问她要不要吃点东西,许汀想了想,说:“煮碗面吧。”
哭了半天,她还真饿了。
洗过澡,换上睡衣,舒服了很多,保姆将宵夜送到房间,银丝面、虾仁煎蛋,还有一小碟凉拌黄瓜。
面汤很香,热乎乎的,喝下一口,整个人都暖和了。
许汀抱着碗想,作为一个成熟的大人,生气这种事,应该是吃饱后才能做的。
(102)
沈驰言没有立即回家,开着车在外面转了几圈,让脑袋放空,也让自己冷静。
今天他的确脾气不好,出身和成长环境让他几乎没有过挫败感,他一直是骄傲的,就像他一直以为许汀喜欢他。
余焕然的话不仅打翻了沈驰言的自尊,也让他明白自己有多可笑。
你以为两情相悦,其实是自作多情。
还有比这更讽刺的事吗?
沈驰言接到阮清峋的电话时,也不算出乎预料,阮清峋问他有没有时间,要不要出来喝一杯。
沈驰言带他去了自己的酒吧,靠近绿植的小卡座,有点偏,适合安静说话。
不到十点,生意正热闹。服务生端来两杯酒,小舞台上,女歌手抱着吉他唱陈粒的歌:
左顾右盼不自然的暗自喜欢
偷偷搭讪总没完地坐立难安
试探说晚安,多空泛又心酸
……
沈驰言忽然觉得心烦,端起杯子一口把里面的酒都喝光了,被烈酒激得直皱眉。
阮清峋看着他,提醒了一句:“回去的时候记得叫个代驾。”
沈驰言今天没什么耐心,屈指在茶几的边沿敲了两下,让他有话快说,挑要紧的说。
阮清峋勾起一个无奈的表情:“正式算起来,在今天之前,我跟许汀只见过三次。第一次在学校,我捡到她的身份证;第二次是在家里,她来应聘做棠棠的家教;第三次,也是在家里,你为了躲余焕然,邀请她留下来一块吃饭。”
沈驰言挑眉:“所以?”
“我想如果不是余焕然说出来,”阮清峋把玩着手上的杯子,“有些事情,我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
“现在你知道了,”沈驰言又咽下一杯酒,“要来跟我竞争吗?”
“争?我拿什么跟你争?”阮清峋垂下眼睛,“我的养父母都在沈家的公司上班,维系生计,就连棠棠都知道,要讨好小叔叔,不能惹小叔叔不开心……”
阮清峋的话没说完,一杯柠檬水已经泼到他脸上。
沈驰言扔下杯子起身就走,看上去煞气很重。
沈驰言离开后,先前端啤酒的服务生送来一包纸巾,还有一句留言:“言哥让我转告你,人必自侮,然后人侮之。他还说……还说……”
服务生磕磕绊绊地说不下去,阮清峋很轻地笑了下,示意他不会介意。
服务生满脸尴尬,说:“他让你把脑袋摘下来,搁在甩干桶里转一转,甩掉里面的水。”
转达完留言后,服务生溜得太快,阮清峋的一句“谢谢”硬是没来得及说出口。
他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极轻地叹了口气。
舞台上,女歌手唱完陈粒,又唱起了谢春花:
借我孤绝如初见
借我不惧碾压的鲜活
借我生猛与莽撞不问明天
借我一束光照亮黯淡
……
阮清峋侧着头,灯光映着他略显消瘦的下颌,勾出一点儿冷漠与坚毅并存的流畅。
有女客人在光影交替的间隙偷偷看他,甚至叫来传话的服务生打听:“坐在角落里的那个人,年轻的那个,是熟客吗?”
服务生耸着肩膀说:“言哥带来的,大概是朋友吧。”
女客人不死心,远远地,又看了他一眼。
(103)
沈驰言上头有一对双胞胎哥哥,比他大十岁,他最小,在家里受尽宠爱,没被养歪了,变成不学无术的纨绔,还要感谢外公何烨,在沈驰言最叛逆的年纪里时时盯着他,点拨他。
沈驰言他爹沈闻孝年近花甲,身体硬朗,思想也很开通,早早将名下企业交给长子打理,自己退居二线安度晚年,安心下棋和养生。沈驰言逆子一个,说他爹见子就吃——标准的奸商做派兼臭棋篓子。
老爷子气得吹胡子瞪眼,抄起手杖劈头就砸,把小儿子捶得嗷嗷叫。
沈闻孝作息规律,早上六点准时出门打太极,快七点回家吃早饭,门一开,看见客厅的沙发上团着一堆“垃圾”。
客厅拉着窗帘,有点暗,“垃圾”仰面躺着,衣服裤子皱成一团,一条手臂屈起,搭在眼睛上,另一只手垂下来。斑点大狗挨着那只垂下来的手,原地盘成一个硕大的肉墩子。
一人一狗睡得挺熟,呼吸声清晰平缓,空气里散着淡淡的酒味。
老爷子端详半晌,抄起手杖在沈驰言的肚皮上戳了戳:“别处睡去,我要看电视。”
沈驰言哼了一声,压在眼睛上的胳膊慢慢抬了起来。
沈驰言酒量不差,但是喝酒不能急,他被阮清峋弄得心烦,两杯烈酒下肚,晚风一吹,直接晕成了五彩斑斓的万花筒。他连怎么叫的代驾都不记得,一觉睡醒,已经坐在自家餐桌前,保姆给他煮了碗醒酒汤,让他趁热喝,暖暖胃。
沈闻孝的目光自老花镜上方递出来,带着点幸灾乐祸的味道。不等他开口,沈驰言抢先一步说:“别问,问就是钱包丢了,手机花屏,大G爆胎。”
沈驰言开局就“将军”,本以为老头儿要发火,老头儿却笑了,说:“谁有闲心听你那点糟烂事,下周六你二哥订婚,有个晚宴,你收拾利索了再来,不然,我让门卫把你扣在外头!”
“赴宴可以,”沈驰言吸溜着醒酒汤,“但是,别介绍乱七八糟的人给我认识,这个小女儿,那个亲外甥女,唐僧进了盘丝洞都没有这么热闹。”
沈闻孝终于听不下去,抄起电视报抽在他的脑袋上。
沈驰言端起汤碗往楼上跑,边跑边点菜,说中午要吃水煮鱼,还有糖醋里脊。
老爷子让他气得差点笑出来,一边折报纸一边琢磨,上次碰见许松乔,他说他闺女跟小言年纪相仿,叫什么来着?许什么丁?还是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