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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山山参悟出魔宗山门的块垒大阵,自然是十分轻松的带着宁缺进入其中。
被天弃山里的风雪掩埋了数十年,魔宗山门早已废弃,举目望去只觉一片荒凉,越空旷雄伟越发觉得荒凉,莫山山想着早年前,魔宗依然强盛之时,无数信徒跪倒在巨大石梁上膜拜的画面,不由生出无数唏嘘感受。
能在雪峰中腹开凿出这样巨大的空间,千年之前的荒人拥有的组织运作能力,实在令人难以想像,莫山山想着正是大唐人把这些荒人赶出荒原,赶到极北寒域,唏嘘之余,又不禁生出唐国果真是世间最强的国度。
站在岩壁边缘沉默观看很长时间后,莫山山和宁缺走上了石梁。
粗大的石梁把雪峰内腹空间联贯起来,最终交汇在远处的空中,石梁极为宽厚,能容四辆马车并排前进,看那些撞击痕迹和碎石,能确认千年间自洞顶坠落的石头,都无法将这些石梁砸垮,两个人走在上面,更是不可能让石梁有丝毫震动。
但石梁毕竟是悬在极高的空中,旁边没有任何遮掩,山风呼啸穿掠,回声缓慢折荡,给人一种极为恐怖的感觉。
通往巨大空间中央的石梁很长,二人走了很长时间,还只走完了大概不到三分之一的路程,远处悬空石坪上的殿宇依旧像微缩景观般小,不过在宏伟空间里的渺小卑微感和恐惧感,随着行走渐渐淡去。
莫山山和宁缺脚下的速度比最开始时快了很多,莫山山分出精神去看一看石梁四周的风景,虽然石梁四周全部昏暗幽沉空空如野,根本没有任何风景。
然后她注意到自己的脚下,忽然出现了很深的线条,那些线条深深刻进坚硬的石梁中,看似无规律的四处延展,有极小的石砾在线条里随着山风滚动。
莫山山借着上方垂落的天光认真望去,发现这些石梁上的线条组合在一起,竟是一幅线条很简洁的画,这些画笔力拙憨有力,应该是由刀斧之内的金属兵器镌刻而成,看上去就像是极古老的某种岩画。
殿外堆着无数具白骨,那些浮灰便从这些白骨的缝隙里落下去,然后不再飞起。数十年来,这样的过程不知重复了多少次,于是森然白骨的下方便积了约手掌厚的一层灰,让人觉得这些白骨似乎是躺在河泥之中一般。
走下石梁,莫山山第一眼看到的便是魔宗的殿檐,第二眼便看到了魔宗殿外这些向在经年灰尘中的白骨,然后再也无法移开自己的目光。
当年魔宗被毁时,不知经历了怎样惨烈的战斗,仅在外围便有如此多的死者,随着时光流逝,这些尸首已然变成了白骨,只有上面那些锋利的切痕,以及散落四周的零散骨胳,还能证明一些曾经的残酷。
莫山山和宁缺穿过白骨堆,来到靠近正殿处的石阶上,发现了数具完整的尸身,沉重的盔甲护着甲内的白骨,让他们没有散落,有几人如树枝般的骨手间还紧握着自己的兵器,至死至死后数十年也不曾放开。
宁缺这辈子见的死人太多,见过更残酷的画面,所以他蹲下身子开始认真地研究这几具完整的尸身。
那些死者骨手间紧握着的兵器显非凡品,过了数十年时间依然寒意透彻,宁缺注意到这些人身上穿着的盔甲上竟有强大符文的气息,更是大感震惊,心想这些人想必是当年魔宗极厉害的强者。
二人走上石阶,推开殿门。
开门见山,见着一座如山般巨大的石碑。
这座石碑竟似是用整块岩石打磨而成,表面极为光滑。
“无字碑?”
莫山山最先注意到那座石碑说道。
宁缺正警惕注意着四周的动静,下意识问道:“什么是无字碑?”
莫山山说道:“当年背叛昊天创立魔宗的那位光明大神官,曾经说过一句话,知我者罪我者,唯时光耳,所以他死之时,要求碑上不留一字,任由世人评说。”
“原来这座碑下葬的便是那位光明大神官?”
宁缺震惊抬头望去,旋即脸上神情变得更为震惊。
因为无字碑上有字。
一行不可一世的字。
“书院轲浩然灭魔宗于此!”
碑上的字深刻入石,带着剑尖留下的锋锐意味,纵横森然其上。
他围着无字碑绕了几圈,最后又绕回石碑之前,重新抬头沉默望向碑上,挑起的眉梢仿佛要飞起来般,指着碑上的文字微笑说道:“我小师叔写的。”
“你家小师叔实乃一代英豪”莫山山赞叹着说道。
魔宗正殿依旧恢宏雄伟,看似简单的石梁架构,绘上那些繁复的油彩画面,便自然显露出几分神圣感觉,宽敞通道两旁树立着几百尊石制雕像,雕刻着很少能在中原诸国看到的奇异神魔,各自狰狞沉默。
通道渐趋幽深,却依然干燥毫无一丝湿意,好在当年荒人建造此间时,通风采光的设计格外精巧,莫山山二人向里面走了数百步,依然还能以目视物。
通道里的尸体也越来越多,在转弯处,白骨甚至多的叠加在一起,变成了一座小山,宁缺扶着莫山山行走其间,看着墙壁上越来越深的纵横剑痕,想像着当年在此间发生的血腥战斗,不禁心生悸然。
魔宗正殿通道尽头是一个很普通的房间,这房间原本应该极为宽敞,但如今一座白骨及干尸堆成的小山占据房间正中央,所以显得极为拥挤狭小。
“你家小师叔杀尽了魔宗山门里的强者啊!”莫山山感慨道。
宁缺看着那座白骨干尸堆成的小山,沉默片刻后说道:“我也不知道小师叔当年为什么要灭魔宗,但我想他总有自己的理由和原因。”
就在这个时候,那座白骨山的深处,忽然响起了一道声音。
“人世间很多时候,有很多事情,其实并不需要原因,也不需要理由,因为那些原因和理由,如果换一个角度去想,往往都是痴妄。他当年为什么要这样做,现在可以给出无数种解释,但真实情况是,那年他就这样来了,然后这样做了。”
这道声音很轻微,很虚弱,透着股中正平和之意,在莫山山和宁缺的耳中却不止清晰,更像是一道雷霆,而这自然和幽静环境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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